“这样吧。今后你以后还是当掌印,司礼监的事情忙不过来,就交给刘瑾替你办。”
正德帝的暗示很明显了:老萧,以后掌印官帽还是你戴着。权力你交给刘瑾。
萧敬拱手:“臣领旨,谢恩!”
一夜功夫,内官的权力完成了平稳的更迭。
用后世的话说,萧敬、钱能退居二线。内官权力,被以刘瑾为代表的八虎所掌控。
翌日早朝。
正德帝打着哈欠,坐上了龙椅。
刘瑾代替萧敬,高喊了一声“议”!
不出意外,今日早朝弘治帝将封常风为右都督。常风内心颇为期待。晋身都督,被人尊称为“某帅”是大明所有武人的追求。
万万没想到,早朝一开始,文官集团竟发动了对宦官集团的无耻偷袭。
内阁首辅刘健出班,正色道:“禀皇上,先皇时就有郊祀驾出,从阉过多的弊病。皇上初登大宝,要祭太社、耕籍田、幸太学。”
“出巡时本就随从过多。如果再带那么多内宦,不成体统。”
“正统年间,内宦定额为区区两万人。到了而今,宫中却养了十万内宦。顶的上十二团营的人数。”
“皇上应下旨司礼监,依照正统旧制定额,逐步裁减宫中内宦数量。第一年先裁一万,明年裁两万。五年之内,裁去八万内宦。”
“这样一来,国库每年可以省出百万石粮米,用来造福黎民。”
李东阳、谢迁、部院大臣们纷纷蹦出来,痛陈内宦人数过多的弊病。请求缩减宦官规模。
原来是有备而来!
刘瑾、张永、谷大用等人脸都绿了。
武将最恨裁军,内宦最恨裁员。
常风心道:文官和内宦的争斗,自今日起就摆上了台面。皇上应该会护着内宦。
万万没想到,朱厚照竟高声道:“三位辅臣所言极是!宫里养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每年要吃掉多少国帑啊!”
“需知,国帑一丝一毫皆是民脂民膏!这个建议太好了!刘瑾!”
刘瑾跪倒:“老奴在。”
正德帝道:“给你半年时间,拟定好裁撤名单。半年之后,哦,也就是正德元年正月,开始按名单裁内宦。依着朕看,五年太久。一年之内,要裁去八万内宦。”
史书载“弘治十八年,大学士刘健请裁宫中阉人,帝嘉纳其言。”
皇帝都发话了,刘瑾只得叩首:“老奴遵旨。”
一众文官仿佛得胜的公鸡一般,洋洋自得。
刘健心想:皇上还是听话的,从善如流!李东阳还担心宦官会对我们构成威胁。现在看,宦官不过是我们的砧板鱼肉。
他太乐观了。
正德帝根本没想裁撤内宦!定在半年后执行裁撤,这是正德帝的缓兵之计!
在正德帝的计划中,他半年后的确要让一批人滚蛋。只不过滚蛋的不是宦官,而是刘、李、谢和他们的党羽。
当初弘治帝即位,也是等登基数月后朝廷稳定,才开始打击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
常风突然出班:“禀皇上,内宦自小进宫,除了伺候皇族,没有任何谋生的手段。一下子裁去八万人,他们出了宫,没了禄米,恐怕是要饿死的。”
“朝廷总要给他们找一条生路。让他们维持生计。”
常风说这一席话,没有任何政治意图,纯粹是良心使然。
内宦都是苦命人。除了四司八局十二监的头头脑脑。绝大部分底层内宦根本攒不下足够吃一辈子的余财。
人家十来岁就被切了东西,进了宫。成了男不男,女不女的中人。没有钱,回了老家人厌狗嫌。
他们自小只学怎么伺候人,没有旁的谋生手段。
可是,哪个官员、富户敢雇佣阉人为仆?那不是大逆不道想当皇帝嘛?
耕种谋生,阉人既没有田土,也没有那个气力。
把这八万人裁了,等于让他们走投无路!
此刻连刘瑾、张永、谷大用等巨宦都不敢为徒子徒孙们说话。
奉天门前广庭中敢为内宦说话的,也只有常风一人。
在场的所有大小宦官心中都生出一个相同的念头:常爷是个厚道人啊!
刘健反驳:“什么生路不生路的。难道出了宫他们就活不了?百姓怎么过活,他们怎么过活就是!他们可以当佃农嘛!”
常风竟当着文武百官,跟刘健唱起了反调:“首辅说的轻松。何不食肉糜?如果让天下的读书人都去当佃农,读书人活得下去嘛?”
这话很重,几乎戳向了文官的肺管子。
刘健语塞:“这,这常风,你不要胡搅蛮缠!”
就在此时,谢迁站了出来:“禀皇上,朝廷以儒家的仁爱治民。内宦出了宫便是民。常同知说的对,得给被裁撤的内宦一条活路。”
“自先皇起,明军就在九边大规模屯垦,以资军粮。九边开垦出了百万亩军田。”
“不如让被裁撤的八万宦官到九边军田去,充当屯民。一方面可以解决他们的生计。一方面让他们继续为朝廷出力,也不枉朝廷养了他们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