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道:“你们都先下去。我有几句话单独跟常帅爷说。”
钱宁面色一冷,心中暗骂:你算哪根葱?轮得着你在锦衣卫颐指气使嘛?
不过表面上钱宁不能得罪江彬:“常帅爷正在给我们布置要务。”
常风吩咐:“罢了,你们先下去。”
众人走后,江彬道:“皇上让末将问问常帅爷,可否想出了破解之法?”
常风道:“请皇上放心。区区小计,何足道哉。”
江彬竟道:“常帅爷不要轻敌。文官们精于权斗,不是轻易就能击败的对手。再有,你破解他们的计策时,千万不要引发文官跪谏。皇上最头疼文官跪谏。”
江彬的口气,像是在洞庭湖里的老麻雀常风面前指点江山。
常风道:“这我自然晓得。”
傍晚时分,内阁次辅李东阳府邸。
李东阳正在跟继子李兆蕃喝茶闲聊。
三十年前有个大和尚到李东阳家门前化缘。李东阳善心大发,让厨房给了大和尚一包袱白面馍。
大和尚没有白拿白面馍。留下了两个预言。
第一个预言:“你贵气逼人,将来必位极人臣。”
李东阳认为大和尚是拿了白面馍说吉祥话,没放在心上。
大和尚又说了第二个预言:“可惜,你天煞孤星,命中无子嗣。”
大和尚的第二个预言已经应验了。
在那不久之后,李东阳与正妻岳氏生长子李兆先。长子出生仅四个月后,岳氏病亡。
李兆先命途多舛。十八岁时应试,在考场之中病倒。二十一岁不中,蒙父荫入国子监读书。二十四岁误写了试卷,不中。二十七岁第四次应试前,可能是考前过于紧张直接紧张死了,嗝屁着凉。李东阳痛失长子。
李东阳与续弦朱夫人生次子李兆同。十岁时,李兆同在四名仆人的陪同下去街上闲逛。一辆马车失控奔来,直接将他轧死了。李东阳还专门在《怀麓堂文稿》里写了《儿兆同埋铭》纪念。
李东阳又与小妾生庶子李午孙。在周岁生日前一晚病死夭折。李东阳专门作了《哭午儿》一诗:儿生不满晬,遂作终身期。
李东阳赫然发现,大和尚的预言太灵了。看来亲生儿子是养不活了。于是他将四弟李东溟的儿子李兆蕃过继了过来。当作嗣子。
总之,在继承香火这方面,李东阳是个实打实的苦命人。
不过李兆蕃着实争气。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一路考下来,荣登金榜。如今在尚宝司做正六品司丞。
李兆蕃道:“父亲,这次刘首辅、谢阁老似乎拼了死命也要剪除常风啊。在他们看来,常风是八虎最大的爪牙。”
李东阳苦笑一声:“两个聪明绝顶的人,为何就想不明白一个问题。”
“常风从来不是八虎的爪牙。而是遏制八虎的桎梏。”
李兆蕃一拍脑瓜:“原来如此。父亲,受教了。”
盏茶功夫过后,尤敬武来到了李东阳府邸。
他毕恭毕敬的给李东阳行了礼:“李先生。家父有封信让下官转交给您。”
李东阳问:“哦?什么信?”
尤敬武道:“李先生一看便知。”
李东阳打开信笺,粗略看了一遍内容后大笑不止:“真有常风的!这等主意也就他想得出来。你告诉他,他交托我办的事只不过举手之劳。包在我身上。”
尤敬武拱手:“那下官就代家父谢过李先生了。”
李东阳笑道:“儿女亲家,谈什么谢不谢的。我本就不想看到亲家公和女婿被逼变成闲散勋贵。”
入夜,北城,醉仙楼。
醉仙楼是京城新近生意最红火的酒楼,出入之人非富即贵。
常风、徐胖子、王守仁,还有尤敬武的大舅哥严嵩来到了醉仙楼。
醉仙楼的伙计一眼望去,就知四人身份非凡。
伙计高喊一声:“贵客四位,楼上雅间请!”
常风摆手:“不。我们坐大厅。”
伙计一愣:“四位客官贵气逼人。坐大厅岂不辱没了身份。”
徐胖子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子,随手扔给伙计。伙计眼疾手快接住了。
徐胖子笑道:“好麻利的手脚啊。别废话了,我们就坐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