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下文官的领袖。没有我,他如何统领天下文官?没有文官,他如何治理天下?
刘健犯了一个错误——从贩夫走卒到高官大吏都喜欢犯的错误:太把自己当回事。
常府。张永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常风压根没睡。在客厅里见了张永。
张永道:“传皇上口谕,命常风为大婚传制官。钦此。”
常风听了这话喜出望外!
传制官在大婚中的重要性仅次于大礼官。
依照旧例,大礼官一般由内阁首辅担任,传制官一般由内阁次辅担任。再往下是主婚官,一般由礼部尚书担任。
正德帝让常风担任传制官,足见正德帝对他的重视程度。
常风先接了旨,随后道:“张公公,刘首辅已经回京。照规矩应该由他担任大礼官,次辅李东阳担任传制官。皇上怎么让我”
张永道:“咳,别提了。半个时辰前,刘健闯了乾清宫面圣,好一通教训皇上,毫无人臣之礼。气得皇上把铜罄都摔了,就差掀了龙案。”
“皇上说了,刘健不配做大礼官。大礼官由贵府亲家担任,传制官由你担任。”
常风道:“也就是说,皇上和刘健撕破了脸?”
张永道:“错矣!是刘健给脸不要脸!他当自己是谁?太上皇?”
“算了,不说他了。我给你带了一个礼部的主事,教你传制官的职责、礼仪。”
说完张永拍了拍手:“翟銮,进来。”
翟銮是常家的熟人。他是土生土长的顺天府人,跟常破奴幼年便认识,算半个发小。常破奴又跟他同一科入金榜,有同年之谊,琼林宴上二人坐同一桌。
得中进士后,翟銮先是被选到翰林院做庶吉士。
正德帝想扶植一批忠于自己的青年官员。常破奴果断在正德帝面前举荐了翟銮。正德帝将他调出翰林院,去礼部历练。
要论起来,常破奴正经算翟銮在仕途中的贵人。
翟銮朝着常风一拱手:“常世伯。”
常风笑道:“贤侄有劳,今夜我要做你的学生。”
正德元年,十月初七,寅时。
整个京城都雾蒙蒙的。官员们已经换好了朝服,在金水桥排成了整齐的队列。
礼部的官员已经在奉天殿摆好了御座、制案、节案。锦衣卫的大汉将军们个个身着甲胄,手持仪仗,如长枪一般挺立在奉天殿前广庭。
寅时三刻,正德帝穿好了冕服。一众官员排着整齐的队列入宫,先去乾清宫大殿给正德帝行三拜九叩大礼。
刘健站在文官班之首。他还是厚着脸皮来参加大婚。
若首辅缺席皇帝大婚,将给下面传递一个强烈的政治信号:首辅即将失势。
刘健即便憋了一肚子气,也得来凑这番热闹。
正德帝端坐在乾清宫大殿内。
一众官员三拜九叩完毕。大礼官李东阳、传制官常风一个托着节案、一个托着制案,来到大殿内。
二人叩拜正德帝四次,问安。
随后常风起身,换了个位置,面对着李东阳。常风高声道:“传皇上口谕,兹选中军都督同知夏儒之女夏冬月为后,命卿持节迎后。钦此。”
随后李东阳手托节案,常风手托制案,经大殿中门,直奔奉天门。
制案和节案的重量不轻。李东阳是个文人,托得手都有些发酸。
一直到了奉天门前广庭,二人才得以放下制案、节案,放到接皇后入宫的彩舆之中。
二人身后跟着主婚官,礼部左侍郎王华。
王华高声道:“大礼官、传制官更衣!”
李东阳和常风进了奉天门前广庭临时搭建的一个衣棚内,换下朝服,换上赐服。
李东阳换得是蟒服。常风换得是飞鱼服。
蟒服是大明最高级别的赐服,其尊贵程度仅次于皇帝所传龙袍。为宗室、大明宰辅、内使监宦等蒙恩特赏的最高赐服。
《明史·舆服志》记载:赐蟒,文武一品官员所不易得也。
在大明,文官一品本来就是个稀罕物。文官一品赐蟒服更是稀罕物中的稀罕物。
刘健当了这么多年内阁首辅,都没能受赐蟒服。
正德帝却在大婚前赐了次辅李东阳蟒服,对外传递的信号再明显不过。
二人换好赐服,上得两匹高头大马。带着大汉将军仪仗、彩舆、太常寺乐工直奔夏冬月暂居的地方,定国公府。
迎亲途中,太常寺乐工奏的其实不是什么大雅之乐。就是普通的“滴沥耷拉滴沥耷拉”吹喇叭。跟百姓家接亲吹一个调调。
定国公府内。
刘笑嫣一边泪流满面,一边帮夏冬月打扮好,换好了翟服。
明随周礼,皇后翟服为青色,上绘九行翚翟纹。衣带同为青色。玉佩、绶囊与太子制相同。
脚上则是青袜、金饰舄鞋。
但夏冬月只穿了翟服,未戴九龙四凤冠。戴冠正式名称是“加冕”。加冕礼要在奉天门前广庭进行。
上彩舆之前,义母女之间自然又是一番哭哭啼啼,情感泛滥。
夏冬月的泪是发自真心。刘笑嫣的泪,九分半假,半分真。几乎都是硬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