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风则跟巴沙打了地铺。赶了一天路,沉沉的睡意让常风打了个哈欠。
他跟巴沙说:“上半夜你值夜,下半夜我值夜。”
巴沙点头:“成。”
子夜时分。
“当啷!”门口的铃铛突然响了!
一个黑袍人推门走了进来。
巴沙反应极快,一个鹞子翻身从地铺上起身,眨眼功夫,刀就架在了黑袍人的脖子上。
常风也惊醒,拿起放在枕边的蝎子弩,对准了黑袍人:“什么人?”
黑袍人道:“诸位不要误会。我是德州知府梁成德。”
巴沙点燃了蜡烛。梁成德脱去了黑袍,里面是一身正四品云雁绯衣。
王守仁也被吵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兄台是?”
梁成德道:“守仁老弟,我是梁成德啊。弘治二年,你与尊夫人路过广信,拜谒家师娄谅时,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
王守仁仔细看了看梁成德:“啊,是梁学兄。”
常风也认出了梁成德:“我想起来了,你是弘治六年的二甲第六名吧。那年我跟你、守仁老弟同入贡院。”
“我跟守仁老弟名落孙山。你却杏榜提名,金榜连登二甲。”
梁成德道:“您一定就是锦衣卫的常都督。不愧是先皇倚重的人,果然好记性。”
常风问:“梁知府你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梁成德道:“我得知守仁兄到了乐陵驿,连夜骑快马赶来了过来。”
“你们放心。我们德州、济南、泰安、济宁四府的知府私下通了信。你们过境山东期间,我们会尽全力保守仁老弟的平安。”
“他如今是天下文官的榜样、楷模。为了他能顺利南下,我们会竭尽全力。”
王守仁道:“多谢了,梁学兄。”
梁成德又道:“我这次来带了五十名知府衙门的捕快,都是好手。他们会一路护送你们过德州境。”
“等到了济南境,济南的孙知府也会派人护送。泰安境、济宁境亦是如此。”
“出了山东,我想其余各省的地方官亦会尽力保护守仁老弟。”
常风道:“你们这是在跟刘瑾为敌啊!你们就不怕刘瑾找你们麻烦嘛?”
梁成德苦笑一声:“与刘瑾在明面上为敌的勇气,普天下没几个人有。不是人人都有守仁老弟一般的勇气。”
“但暗戳戳的跟刘瑾为敌,保护王守仁。这胆子我们还是有的。”
常风道:“没想到普天下的地方官抱成了团。要护着守仁老弟平安到贵州。”
梁成德道:“常都督,您已被贬为驿卒,没有收看邸报的资格。你可能还不知道吧?”
“十天之前,刘瑾以皇上的名义传谕天下。在云南试行镇守太监取代巡抚职责。”
“朝中纷传,今后还会试行监管太监取代布政使、按察使职责!”
“刘瑾狼子野心。大明是以文官治天下。他要改成以宦官治天下。”
“天下文官若不抱团与之暗争。过个十年八载,恐怕我们这些十年寒窗苦读出来的两榜进士,都要回家抱孩子了!”
宦官治天下是一个大胆的做法。之前刘瑾跟常风透露过这个想法。
此时的常风坚信,宦官治天下绝对不可行!
刘瑾掌权不过数月,便显露出宦官的所有劣根性。
说句题外话,以现代人的上帝视角看,大明的文官的确压榨百姓,的确贪贿成性。
但至少,明中期的文官懂得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知道韭菜不能连根拔,得一茬一茬长久的割下去。
宦官则不同。他们不是科举——官僚体系一步步走上去的。
大部分宦官都是刘瑾这种一朝权再手,便把鱼捉净、把韭菜割净的尿性。
如今宦官的权力还只是集中在京城。
若日后宦官管了地方.恐怕大明就要像南汉一样,因宦官治国而亡国了。
常风道:“怪不得你们这一回心这么齐,誓要保守仁老弟平安到龙场。”
梁成德道:“守仁老弟是文官反抗阉党的一面旗。这面旗不能倒!”
常风道:“那就劳烦你们费心了。”
其实,此次王守仁南行。不光有文官势力暗中保护。
常风也调集了一支力量,暗中随行保护。
如今厂卫尽归刘瑾。厂卫的人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