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璩向杨沅挥了挥手,正要随那内侍离开,杨沅忽然道:“大王在天目山下的别院,今年可能落成么?”
“嗯?”
赵璩不明白他何以突然问起此事。
心念一转,赵璩就懂了。
他深深望了杨沅一眼,道:“别院今年一定建成,到时本王邀二郎同去一游。”
他这样一说,杨沅也懂了。
杨沅抱拳一礼,再抬头时,赵璩已经跟着那小内侍走的远了。
……
垂拱殿外,禁军森然而立。
垂拱殿上,两宫并坐于珠帘之后,两位宰相、一位枢密使、六部尚书,共十一人,分别于两侧。
大殿之上,十分的压抑,只是偶尔有人端起茶盏轻抹茶叶时发出的声音。
韦太后和吴皇后已经把皇帝大行,须立新君的意思说出来了,各位朝廷重臣,也都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拥立普安郡王赵瑗的,有枢密使杨存中、礼部尚书曲陌、兵部尚书程真、工部尚书侯可意。
拥立恩平郡王赵璩的,有右相万俟卨、吏部尚书谭鹰炆、户部尚书析折、刑部尚书张方旬。
四票对四票。
现在还有三个人没有表态,太后、皇后和左相沈该。
万俟卨有点惊讶,沈该是主和派,而普安郡王的主战倾向早就为人所知了,难不成老沈想投普安郡王一票?
还是说,他想在关键时刻投下决定性的一票,以期得到新帝的感激?
可是,恩平郡王赵璩是吴皇后抚养长大的,吴皇后会更支持哪个?
而韦太后……,老太太是个没主意的,而且与吴皇后婆媳关系非常的好。
再说,她马上就要变成太皇太后了,也不可能和皇太后闹出矛盾。
如此一来,新君之位就明确了,沈该那一票其实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沈该确实有点迟疑。
从立场上来说,他当然倾向于赵璩。
但是……,赵璩,无人君之相啊。
轻佻放浪,穿上龙袍也不像个皇帝,如果让他坐上皇位,只怕会成为大宋的噩梦吧?
赵瑗虽然主战,但年轻气盛,有这个想法也不算奇怪。
太宗皇帝也曾坚决主战,认识到敌我的实力差距后,还不是改变了主张?
大行皇帝当初也曾力主北伐,迎回二圣,最终不也面对了现实?
有我们这些持重老臣在,赵瑗即便登基为帝,也不会一味胡来。
可赵璩就……不好说啊……
沈该心中着实有些犹豫不定。
其实这些大臣个个都是人精,来时路上,就知道自己为何而来。
所以,他们不但仔细勘酌过自己的立场,也计算过两位皇养子能得到的票数。
沈该当时的计算中,两宫和他不表态之前,赵瑗也只能得到枢密使杨存中、礼部尚书曲陌、工部尚书侯可意的三票。
兵部尚书程真一直紧跟秦桧,他应该是坚定的主和(投降)派才对。
但是,程尚书居然投了赵瑗一票,这就让沈该大感意外了。
原本毫无悬念的结果,他这一票无关紧要,所以他才没有深思。
现在不一样了,虽然两宫很可能更倾向于赵璩,但是如果他也投了赵瑗,最后表态的太后和皇后,还真未必一定就选择赵璩。
毕竟是深宫妇人,能有什么主见?
外臣这边高下已分,她们说不定就改变主意了。
这种情况下,沈该站谁,就至关重要了。
吴皇后道:“现在众卿各有拥立,可谓平分秋色。沈相公,伱意下如何?”
面对眼下大好局势,吴皇后其实很想立即表态,她也支持赵璩。
可是,她和韦太后等于是这场立君会议的主持人,其他人还没有投票结束,她先迫不及待地表态,那就有失公允了。
虽然在感情上,她更倾向于自己的养子赵璩,但是真的在努力做一个贤后了。
可韦太后不管哪个,眼见璩哥儿有一半的大臣支持,而且首相万俟卨是站璩哥儿的,天官也是站璩哥儿的,忍不住便道:“璩哥儿聪明慧黠,老身也觉得,璩哥儿更合适一些,沈相公,你觉得呢?”
沈该本就在摇摆不定之中,只是心中那杆天平,正在慢慢倾向于赵瑗。
实在是赵璩荒唐走板的行为太多,沈该觉得一个庄重稳定的皇帝,哪怕对外立场上有点瑕疵,于赵宋天下也是更有益的。
可这时韦太后先表态了,沈该心中的天平不免就又向赵璩这边倾斜过来。
如果两宫明确支持赵璩,自己这一票其实就用处不大了,还不如也支持赵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