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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的宴会厅一角,孔彦舟微笑地负手而立。
在他身侧,站着刚把兵马安排妥当,进城禀报的骑将严士铎。
严士铎道:“大王,末将的人马已经按照刘推官指定的地点,分别部署好了。
城中但有意外,济南四城随时可以被我们封锁起来。”
五千骑兵,当然不可能是用来攻城的。
按照他们的计划,孔彦舟在济南城中突然发难,诛杀完颜大睿和完颜驴蹄。
待孔彦舟取了他二人项上人头,便马上出动骑兵,突袭他们在聊城和泰安的家。
只要能出其不意,灭其满门,他们的部曲和家奴直接就能收入自己囊中了。
孔彦舟满意地点头道:“明日,我们就会动手。你等驻守四城,严防他们逃走。
只等城中得手,你们带了他们的人头,立即奔袭聊城和泰安。
后天早上,我要听到尘埃落定的消息。”
“末将遵命!”严士铎答应一声,悄然退了出去。
孔彦舟看了看正陪着杨沅和几名济南士绅谈笑风生的完颜大睿还有完颜驴蹄,唇边掠过一丝讥诮的笑意。
那边,一群济南士绅正围着杨沅逐一敬酒。
作为副使,寇黑衣责无旁贷,当然要上前替他挡酒。
“诸位,诸位,我们杨学士当真是不胜酒力啊,诸位盛情难却,这杯酒就由黑衣替杨学士喝了。”
这酒不挡不行啊,山东父老实在是太能喝了!
而且他们那敬酒词儿一套一套的,让你听了如果还不举杯,都有一种负罪感。
可杨沅作为使团的正使,又是极尽风头、众人瞩目的人物,是绝对不可以喝多的。
如果杨沅在人前失仪,那就要闹出大笑话了。
所以,副使寇黑衣只能挺身而出。
寇黑衣也不知道替杨沅挡了多少杯酒,实在是山东人太讲究了,他们不是一群一群地敬,而是一个一个地敬。
然后,寇黑衣就倒下了,被人抬了下去。
“于……于判官……”
寇黑衣被抬下去的时候,还目光涣散地看向于吉光。
懂,该我了!
于吉光于是挺身上前,含笑捧杯道:“诸位诸位,如果我们杨学士喝倒了,今晚这接风宴可不就要失色了么?
在下不才,忝为宋国使团判官。这杯酒,就让于某替杨学士喝了吧。”
于吉光说罢,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双目一亮,赞道:“李太白诗云,鲁酒若琥珀,汶鱼紫锦鳞,果然好酒。
却不知这是青州拣米酒,齐州舜泉酒、兖州莲花酒、德州碧琳酒还是曹州银光酒啊?
这些鲁地名酒,在下也是久闻了的。”
马上就有一位当地士绅道:“于判官,今天用来款待诸位的,乃是莱州玉液酒。”
“好,好酒!”于吉光大赞,又是一口喝下。
很快,于吉光也倒下了,他不甘心地唤道:“大楚~~”
大楚“咕咚”咽了一口唾沫,便闪身站到了杨沅身边。
他也不会说话,憋了半天,只崩出一个字来:“喝!”
便一饮头,将酒一饮而尽。
寇黑衣被人抬回他的下榻之处,由侍候的使女给他宽去外袍,擦拭了脸面。
因为天气炎热,也不用盖什么,只是替他点燃一盘熏香,便掩好门户,退了出去。
侍候的下人一出去,寇黑衣便霍然张开了眼睛。
倒不至于说眼眸清亮无比,虽然他有意隐藏实力,但酒确实没少喝,眼中还是有些朦胧的醉意。
他赤着脚下了地,先到窗口,透过碧纱窗儿向外观察了一番。
左近无人,远处丛林中,有灯光和谈笑声传来。
寇黑衣悄无声息地走到盥洗架旁,从铜盆中掬起水来,把脸浸了进去。
寇黑衣尽量放轻了声音,反复洗了几遍脸,拿过毛巾擦净了脸面。
然后他把裤腿、衣袖束紧,一双脚也用枕巾细细包裹起来。
随后他便悄悄打开碧纱窗子,轻盈地跳出去,又把纱窗掩紧,身形一矮,没入了花木丛中。
……
辛弃疾带了肥天禄和一名侍卫,快马赶到了“泺源堂”园林之外。
此处自有金国官兵把守。
辛弃疾下了马,走上前去,看了看那守在园林门口的人,便扬声笑道:“十九哥!”
济南府推官刘十九定睛一看,昏暗的灯光下站着一个稚气未脱却身形高大的少年。
刘十九认得是辛家小少爷弃疾,便笑道:“原来是弃疾老弟,怎么,来接令祖辛老太守么?”
辛弃疾道:“是啊,小弟不放心,万一祖父大人醉了,只怕身边人照顾不好。
看这天色,酒宴应该也快差不多散了,我来接一下他老人家。”
辛赞那是什么人物?
告老还乡以前是开封尹,官职与仆散忠义的济南尹一样,资历还要更老一些。
辛家的地位自然不同一般。
况且,辛家这位小少爷,年纪虽然不大,却是豪爽任侠,交游广阔,在济南府已经是一号人物了。
所以,刘十九虽然是济南府推官,与他称兄道弟却也不觉得自降了身份。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辛家这位少爷,断非池中之物。
说不定将来官场上还需要人家关照呢。
因此刘十九对他是很客气的。
闻听此言,刘十九便不在意地摆摆手道:“‘泺源堂’上正在款待宋国使者,高朋满座,本不该使人进去。
可你弃疾弟当然不是外人了,再说天色已晚,园中道路曲折不平,老太守可闪失不得。
你进去吧,只是且在一旁等待宴会散了再接老太守,莫要去堂上惊扰了贵客。”
辛弃疾笑道:“多谢十九哥关照,改日我再寻你一起吃酒。”
辛弃疾对自己侍卫道:“你待在这儿,看着马匹。”
说完他向肥天禄一摆手,领着肥天禄便走进园林。
那些守卫见是刘推官打过招呼的人,自然无人阻挡。
这里辛弃疾是来过的,一路走下去,只见几处馆阁,俱有灯火笑声。
他也不理,只向最大的“泺源堂”走去。
二人赶到“泺源堂”外,辛弃疾就放慢了脚步,对肥天禄悄声道:“大叔,你一会儿就在堂外等着。
我先进去跟我爷通个气儿,再想办法知会杨学士。”
肥天禄答应一声,对辛弃疾道:“小兄弟,你自己小心。
便是今晚联系不上也不要紧,切勿叫人看出端倪。”
辛弃疾胆大心细,早已想得透澈,轻笑道:“不打紧的,除非我直接找上那位杨学士,否则不管我是什么神情举止,谁能猜到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