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永远是与修炼飞升和勘破天道有关。
以前也许还要加上教授徒弟,但后来她知道了,教徒弟其实也是他飞升计划里的一环。
而李承影,虽然长相几乎完全一样,性情行事却截然不同。
他表面温文实则记仇,也会跟狐狸玩心眼。
他爱美人,爱人间美好的一切。
他远比那个人鲜活许多。
她不欲多聊故人:“方才多亏了你,不知李家那边如何了。”
没有李承影,她刚才肯定是要被杜羌笛那一箭射中的。
杜羌笛修为与她相差仿佛,一箭下去,最轻也是灵脉有损。
李承影:“那些符箓恐怕很难抗得过这场劫难。”
谁能想到此阵竟奔着灭城而去,近百万人口在李恨天眼里,都是他报仇的一部分。
就在两人借着说话的这点喘息之机,长安城上方的红线肉眼已经可见更为密集,像有人将这张网逐渐织得越发精致细腻。
而且这张血网似乎正慢慢往下压,远处几只飞鸟腾空而起,在触碰到血网之后,竟哀鸣几声化作一团血雾,尸骨无存。
目前看来,他们暂时和朱鹮等人失散了,而其他人似乎也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来解决困局。
谢长安:“我有一个死马当活马医的法子。”
“天工炉?”
李承影不知脑子怎么长的,病好之后如得神助,灵光得不得了,每每知道她要说什么,引得谢长安忍不住又看他一眼。
“是不是觉得心有灵犀,怦然一动?”
李承影看见她的眼神,还来劲了,非要再加一句。
谢长安:……
她低头摁住蠢蠢欲动的手,告诉自己这个人弱不禁风,经不起她一掌的摧残。
古籍上对天工炉的描述,只有寥寥几句,炼器为魂,锻魂为灵,正好与她现在的处境契合,但那天夜里看见万仞山将魂魄收集其中化为己用,短短几息之间修为竟能大幅提升,她方才发现天工炉所谓的炼魂,跟之前理解的似乎不太一样。
“既然万仞山可以将天工炉当成一口乾坤袋,将魂魄吸纳其中,现在应该也可以,只不过不知道这法宝究竟能吸纳多少,我想试试。”
说到底,李恨天布的这个阵,是把万鬼放出来肆虐,以怨魂为根基所筑。
那么只要能把这些残魂怨念都收进天工炉,阵法是不是就不攻自破了?
“但是还有个问题。”
她用天工炉的时候不能分心,如果这时候有人出手偷袭,会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得先找朱鹮,让他来给我护法。”
“来不及了。”
李承影咳嗽。
“你看西边。”
满目的狂风与废墟中,一团血雾从远处缓缓前行,如同巨人漫步,贪婪吞噬着它路过的地方,房屋碎木被狂风卷起,又被血雾排斥在外,四散砸下,唯独活人是它最爱的美味,来不及逃跑的人入了血雾,便再无生机。
按照这个速度,血雾要过来也只是半个时辰内的事情,更何况还有头顶血网在缓缓下降,给人以莫大的压力。
的确是来不及了。
李承影:“其实我还能起些作用的。”
他拿出封禅笔虚空点了几下。
赤霞流金,烁烁生辉,九九八十一张符箓环形成阵,悬浮半空。
那张张符箓上面,红字丹书,龙飞凤舞,用的却不是朱砂,而是鲜血。
谢长安愣住,缓缓去看他。
“你何时画的?”
李承影又咳嗽起来,不着痕迹抹去嘴角血沫,连手卷入袖中。
“这几天,在给金缕伞画符纹时,我想起你说过自己与碧阳君修为悬殊,若真交上手恐怕不敌,就画了这符阵,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了。”
他没有说,这一张张血符,用的都是心头血。
只有凝聚神魂精气的心头血,才能组成这甚至能扛前几道天劫雷火的符阵。
但他不说,她又怎会不知。
只是眼下情形,两人也无法多做交流。
谢长安只能深深看他一眼,闪身穿入符阵,留下一句话。
“若有不对,你马上就走,不准管我!”
李承影握拳抵住嘴唇,借咳嗽掩去笑意。
换成以前,谢长安肯定会说“不必管我”或“不用管我”,而不是“不准”。
一字之差,有区别吗?
在他看来,区别很大。
……
狂风一起,小沙弥就被迷了眼。
等他被风势裹挟着走了一段,发现自己已经跟师父失散了。
非但是师父,他离慈恩寺,也很远了。
这京城他从小长大,本是熟悉,闭着眼睛也能走,但眼下到处残垣断壁,哀嚎惨叫,不少人被压在废墟下,没命的叫不出来了,缺胳膊断腿的还在痛苦呻吟。
怨气弥漫,长安城上空不复晴朗,阴沉沉的云和血凝结在一起,压得人心头发麻。
这还是他熟悉的长安吗?
小沙弥难以置信,茫茫然走了几步,差点被旁边倒塌的墙体砸中。
还有他的师门,大雁塔,小雁塔……
举目望去,高楼不再,皆是烟尘迷眼。
小沙弥毕竟还小,刚学的那点入门心法,平日里听的禅经佛法在此刻全用不上,他强忍泪意,小跑过去,帮忙挪开压住人的横梁。
被压住的是一对老夫妻,小沙弥认得他们,两人儿子早年死在战乱里了,只剩老翁和老妪相依为命,当日叛军入城时,他们没走,也是因为实在没力气走了,不知叛军是不是见他们年老力衰,竟还放了他们一马。
后来两人平日里就干些手工活,还常到寺庙里来上香,老和尚见他们拮据,也没要他们的香火钱,他们还常带些米糕给小沙弥。
结果二人逃过兵灾,却没能逃开这一场飞来横祸,待小沙弥将横梁挪开,发现两人已经气绝了。
小沙弥愣愣看着,头一回体验到何为人世间的残酷真相,那蓄积在眼睛里的泪再也忍不住,决堤似地往下流淌。
就在此时,身后轰然巨响,血雾挟带万千怨魂,宛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至,将碎木砖石悉数卷起,生魂怨灵全部吸入!
小沙弥只觉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往后拉扯,他身不由己跟着往后退,再扭头一看——
滔天血雾里竟凝聚成一张朦朦胧胧的脸,像是个成年男人,面上却露出诡谲笑意,眼睛微微转动,正往他这边望来。
如果谢长安在此,一定能认出那张人脸正是李恨天。
但小沙弥不认识李恨天,他见状浑身寒毛直竖,下意识拼命挣扎,然而微弱力量在血雾龙卷面前简直蚍蜉撼树天壤之别,无论怎么反抗都是徒劳。
他依旧被卷起来,慢慢往血雾里送。
对方似乎并不急于“吃”掉他,反倒猫玩老鼠一般逗弄戏耍,每次小沙弥快要跑远时,那血雾四周的罡风就拖住他的脚步,又让他离得近些。
几次下来,小沙弥跌跌撞撞,早就一身狼狈。
突然间,他的袖子被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