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口如苦豆儿这般硬的女子,天下间也少见,宝如身边无人,久盼杨氏又盼不到,自此,便将个苦豆儿捡回去,做丫头使了。
苦豆儿也是秦州来的丫头,会梳的发型并不多,但比之宝如却要好很多。
梳罢头换好衣服,苦豆儿刻意挪了挪铜镜,宝如漫不经心扫了一眼,蓦的捂住脖子,心说难怪李少源一遍遍叫她照镜子,原来季明德竟在她脖子上种了这么多的幌子,方才一路招摇到洛阳城,沿途也不知有几人看见。
她气的直跺脚,找条披帛捂上脖子,出门要找季明德问个究竟,一路转到二楼最里侧的一间,门儿半掩,缝隙里便能瞧见稻生和野狐两个在地上跪着。
季明德负手面墙站着,两个小子昨天在大房着了道儿,虽不必扒皮,但显然少不了一顿打。他这是悄悄在跟两个小子算昨天的旧帐了。
宝如刚欲推门劝两句,便听季明德道:“稻生亲自走趟成纪,一定叮嘱好霍爽,这个妻子不能吃,若敢吃掉,老子卸了他的琵琶骨。
但也得管严,若跑了,老子一样卸他的大腿。”
昨天听季明德怒中所言,宝如只当是他在吓唬胡兰茵,听他私下这般认真的叮嘱,才知他是真的把她嫁给了一个会吃妻子的男人。
吃妻子这种事情,既前面已有过五六个先例,又岂是能戒得掉的?
霍爽其人,在秦州城,人们是用来吓唬小儿的。在秦州时,宝如见过多少回,有那顽皮小儿哭着闹糖闹饼,大人只要说一句:再闹,把你送给霍爽。
立刻,孩子糖也不要了,饼也不吃了,爬起来乖乖儿的就跟大人走了。
她如今是他的乖乖小宝儿,若万一哪一天不是了,会不会也被他这样无情卖掉?
宝如暗吞了几口口水,也不知自己还能怎样做的更好,才不至于像胡兰茵一样,被季明德给卖掉。
越发头痛的是,胡兰茵走了,他那一身火气没了别的发处,往后夜里若兴起,她到底该怎么拒绝?
悄悄退回卧室,刚换好衣服,便听楼梯上一阵脚步声,还伴随着一群人的吵嚷。
“哥哥,你竟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李少瑜两只分外圆的眼睛鼓胀着,叫李少源揍过的脸上淤青还未退去,一把搂上季明德便是两把狠拍:“怪道我回回见了你,都觉得分外亲热。”
原本,季明德的身世还是悄悄流传,随着昨日老太妃的公开,现在满长安城的权贵们,都知道季明德这个人了。
别人犹还罢了,李少瑜的脑子与旁人囧异,他竟觉得这是件很光彩的事情,所以一大清早的,吆五喝六,约了同玩的七八个纨绔子弟们,将季明德围在中央,大肆瞻仰,并将当初在草堂寺那一回大水冲了龙王庙被揍的事情,也原原本本托出。
这下倒好,待回长安的时候,宝如和季明德身后跟了七八架马车,十几匹马。
李少瑜带着一群纨绔,风尘朴朴中也是步行。季明德停,他们便停,季明德走,他们便走,在李少瑜的带领下,唯季明德马首是瞻。
不过一袭布直裰,也不过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便生的俊些,确实与荣亲王绝肖,当然,比荣亲王更年青,但也不过一个人而已,这些人瞻仰他,那目光仿佛瞻仰天神一般。
季明德两肩薄薄的黄尘,走在最前面,颇有些宠辱不惊的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