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粥笑:“哪啊,上秤还重了。”
老太太才不听她这话,当即摇头:“不信,一会儿姥姥给你做好吃的。正好前两天买了猪脚,炖汤给你补补。”
“谢谢姥姥。”温粥眯眼笑着,过会说:“我去里面看看妈妈。”
“去吧。”老太太眼神慈祥,闻言轻轻拍她的手背。
走进里面的卧室,温粥放缓脚步。
呼吸机发出轻微的运作声,床上,许琴兰安静地睡着。
她就一直那样,安然沉睡着。
温粥轻轻吸了吸鼻子,忍住涌上眼眶的泪意,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伸出手,慢慢搭上母亲细瘦的手腕。
她瘦了好多好多。
温粥咬住下唇,情绪翻涌,过了好久才平静下来。她眨眨眼,小声说:“妈妈,我从学校回来啦。”
“大三就不忙了,课也上的差不多了,空余时间很多很多。我在学校附近找了份兼职,老板娘人特别好,对我也好,工资够我每个月的生活费了。您不用担心,吃得也好,住在学校也好,总之都好。”
“听说爸爸来看过您了,我已经不跟爸爸闹脾气了……阿姨,阿姨也挺好的其实。就是,我特别想您跟我说说话……”
“最近天冷了吧。我跟您说,南方真的特别冷,湿冷,我喝多少热水都不管用。非得成天拿个水袋烘着,才觉得暖和一点。每到冬天啊,就特别想回家里。家里好暖和,和学校一点儿都不一样。”
“您最近好吗?”
“……”
“您跟我说句话吧……妈妈……”
“……”
鼻音渐重,温粥把脸埋进母亲掌心里,泣不成声。
不知过了多久,肩膀微微一重,耳边传来姥姥轻轻的叹息,“乖孩子,不哭了,出来跟姥姥坐一会儿。”
温粥胡乱抹了把脸,低低“唔”了声。
老太太摸摸她的脸,“眼睛都肿了。”
“我没事儿,姥姥。”
温粥任姥姥牵着手往外走,祖孙俩在后院的椅子上坐下。
外面又飘起小雪,温粥眼睛一亮,望着不远处升着火的炉子,“姥姥是在烤红薯吗?”
“你最爱吃的东西,姥姥能不给做?”
温粥摸摸鼻子,“麻烦您了。”
“说的这是什么话?长大了跟姥姥都见外了?”
“不是……”温粥搬着椅子坐到炉子前面,带上羽绒服大大的帽子挡雪片,才道:“这不是怕您累着。”
“姥姥能有什么累的,你回来,我乐还来不及呢。”老太太说着,一顿,若有所思地瞅了眼孙女,道:“和姥姥说说,怎么突然闷声不吭就回来啦?”
“唔,给您惊喜呀,我说过了。”
老太太才不信,眯起眼,神态和以前许琴兰拷问温时如出一辙,“还有呢?”
“……”温粥托着腮,半晌道:“姥姥,问您,给人祝寿我送什么礼物好呀?”
“哦?”
“就……咳,一个朋友的爷爷过寿……”
老太太挑了下眉,“我们粥粥的男朋友啊?”
温粥微红着脸,飞快点了下头。
“是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嘛?”
温粥一愣,“您见过?”
老太太笑了,“是去年除夕来找你,你这丫头怕吵着我,还让人家在门外生生等了半宿的那个吧?”
温粥不好意思了,还真是。
那天大雪,姥姥本来就身体不好,早早回房间睡了。不成想祁慕正好这时候来了,温粥怕吵醒老人家,硬是让他在外面等到深夜,等确定姥姥睡熟了才敢出去……
祁慕站在门口,整个人都快冻僵了,雪落了满身。
她又自责又心疼,连忙把带出来的围巾毯子都给他披上。
结果前一秒看着还特苍白脆弱的某人,一下子把她扯进怀里,扣住脑袋无休无止地深吻……
最后什么围巾啊毯子啊全掉雪地上了。
想想就脸红。
眼前老太太还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温粥咬住唇不说话,半晌微恼:“您开我玩笑啊……”
“哎哟哟,还不让人说了。大姑娘了,姥姥高兴啊。”
老太太把烤熟的红薯用纸袋包好递给她,说:“说起来,我还没见过那个男孩子呢。”
温粥紧了紧手指,犹豫了几秒,眸光湛亮,轻声道:“那……今年新年,我把他带回来给您瞧瞧,好吗?”
“那咱们就说定了,姥姥给你们烤红薯吃?”
老太太刮刮孙女小巧的鼻梁,心情颇好。
“好。”温粥也笑了,心里像被什么熨着,暖乎乎的。
温粥在四合院住了有三天,就这样到了和祁慕约定好的日子。
她原来和祁慕约好当天十二点b城机场见面,为了不让这个惊喜打折扣,温粥一直到约定的日子前夜都没告诉他自己已经回到b城。
想着当天给他一个惊喜。
他们仍然每天通话,因为温粥表现得特别正常,祁慕正好又忙,以致于一点怪异都没察觉到。
晚上和祁慕打完电话,温粥便早早上床睡觉了。
床边的沙发上放着她为祁慕爷爷准备好的礼物,用精致的礼袋装着。温粥躺在床上,想到明天就要见他家里的人,害怕紧张之余,生出隐隐的期待来。
她闭上眼,翻了几个身,终于沉沉睡去。
……
梦境却光怪陆离,并不安稳。
迷迷糊糊中,她像是回到了那一年,那个命运急转直下的夜晚。
很乱,很茫然。
四周都是说话声,推车滚轮摩擦过地面的声音像被刻进了脑子里,清晰得不得了。
医院走廊的灯光煞白,温粥看见十八岁的自己坐在手术室前的长椅上,缩成小小一团,整个人都在抖,脸色白的像鬼。
她的意识像是漂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看着十八岁的她。
直到手里被塞进一瓶矿泉水,长椅上的女孩才略微回神。纤长的睫毛颤抖着,满脸无助。
祁源把从护士站那里借来的薄毯给她披上,又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联系一下家里的家长,号码记得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