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严华很不好意思:“我看到我胳膊下夹了个盆,在爬屋顶。”
他当年逃婚,跟家里闹的十几年不见面,上次回曹家村,又听人嚼舌讲起曹金花,说是受了他的拖累,气的一直没嫁人。
“现在想想,何必呢,犯得着为那么点小事搞得父子反目吗,有什么话,不能有商有量敞开了说呢。”
他一个犹豫,一脚踏进了波影。
没有上房,也没有敲盆,但跟曹老爹的“沟通”以失败告终,原意是要“敞开了”谈,但敞了才只一半,曹老爹就抡了擀面杖,追得他满院子跑。
“反了你了,”曹老爹说,“金花大妮儿跟你多合适,白白胖胖的好生养。家里还有拖拉机,以后结了亲家,犁地拉货,还能经常借来用。”
木代哎呦一声,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真是夏虫不可以语冰也,”曹严华文绉绉地说,“小师父,沟通不来,就是沟通不来,这代沟,都深到地心去了。我当时想,山里还是太闭塞了,眼界太窄,还是应该去大城市见识一下。”
木代心里一动:“所以你还是逃家了?”
“留了字条,说要进城打工。”
顿了顿又说:“走之前,我找金花妹子聊了,我觉着吧,拍拍屁股就跑,不是大丈夫所为,不想娶就是不想娶,我得跟人说清楚。”
木代点头:“然后呢?”
“聊的挺好啊,我还鼓励金花妹子到外面走走,别总守着曹家村,她起先有点害怕,说自己文化低,到了外头怕吃不上饭,我说,没文化可以学啊,外头什么工种都需要,扫地洗碗做促销,卖房卖保险,什么不行啊。”
他得意洋洋的,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小师父,有一件事,我太师父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的。”
“什么事?”
“我没当贼啦!”他兴高采烈的,“我眼看着我要误入歧途,赶紧冲进去悬崖勒马了,我当时想着,我是以后要收伏凶简的人,思想品德不能不好啊,我跟我三三兄不一样,三三兄流落街头的时候年纪小,坑蒙拐骗是为了活命。我呢,有手有脚的,干什么都能赚钱,累就累点呗,干嘛要偷呢,对吧。”
木代的心头升起一丝异样。
曹严华的人生,已经改了,很早就改了。
她试探性的问:“那你后来,拿什么谋生的?”
“打工啊,我在酒吧和凤凰楼,不是都帮过忙吗,跑堂、后厨,我都做得来啊。”
木代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想了想又问他:“你是来索道找我吗?”
如果曹严华跟她怀着一样的心思,那相遇的时间,应该是白天啊,整个白天,她都在索道上,没看见罗韧,也没看见曹严华。
这一问,居然把曹严华给问住了。
他张口结舌的,想了一会才说:“不……不是,小师父,我好像是出来……散步的。”
最后三个字,说的声音很小,有点心虚。
“我出来散步,看到索道,心里怪怪的,总觉得,这个索道跟我有关系,我就绕着多走了两圈,走着走着,忽然看见你了,我就……就冲过来了。”
木代试着去捋顺他的话:“你只是出来散步?”
曹严华紧张:“是。”
“散步的时候,你根本没想着要找我,也没想着,要去聚散随缘找我们?”
曹严华尴尬,但头点的很笃定:“是。”
木代的脊背上泛起寒意,忽然对着车流大叫:“小七!出来,小七!”
半空中掠过怪异的笑声,小七的身影好像自远处窜上天际,再没出现了。
木代拉曹严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