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讨厌那里。
爹爹和娘亲都更爱权势,都不要她。
她也不会比师窈好受。
师昭想起那些,袖中手攥得死紧,眼底被浓烈的不服充斥着,表面上却仍是一副默默隐忍的样子。
这夜,师昭被师窈狠狠责骂了一顿。
她没有辩解,只低着头,师窈面色冰冷,一转眼,却看见小姑娘泛红的眼尾。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做得太过了。
她过于恨师家,一旦涉及到从前,便不受控制地迁怒于无辜的妹妹,对她过于苛刻。
这丫头涉世未深,成长这么多已是不易,也不能勉强她事事都做到最好。
况且……
先前昭儿为她两次九死一生。
师窈又何尝不知道,妹妹有多在乎她的安危,关心则乱,也不是不可能。
师窈扶额叹息。
“我今日如此对你,也是我太冲动。”
明明已经在努力放下心结了。
其实何止是妹妹道心未定,未能斩断尘俗,她又何尝不是?
师昭听到她的话,也垂着脑袋没有吭声。
“昭儿……”
师窈上前去拉师昭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们,才用这样的方式对付齐子湛,但这终归不是光明磊落的办法,你现在还小,不可养成这种耍心机算计人的习惯。”
可是如果不算计,她早就死了。
“要引那蛇妖出来,方法有千万种,纵使姜刺史不无辜,姜家那么多口人又做错了什么?”
她也并非是栽赃陷害。
记
姜刺史做那些事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姜家那么多无辜族人?
“姐姐今日也有错,不该对你这么凶……”
无所谓。
她不在乎。
师昭低着头,看着自己被握住的双手,乖乖地点头,“对不起……昭儿再也不会了。”
师窈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又抱了抱她,低叹道:“昭儿,我知道你是一番好心。”
师昭迟疑了一下,也伸手回抱住师窈。
这对亲姐妹在屋内待了许久,直到气氛重新变得和睦,师昭也调整好情绪,才推开门缓缓走出。
她看到门外的清言和顾让。
一个面色冷峻,看着她的眼瞳意味难明;一个欲言又止,有几分担心地看着她。
显然,他们听到了只言片语。
师昭毫不在乎,径直从他们身边走过,走到空荡荡的大街上。
也不知走到何处。
她感觉自己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你若不喜,何必将就?”青年问她。
他是指她被姐姐责骂的事。
这又是一个让魔神无法理解的事,从头至尾,是她主动与这些人虚与委蛇、委屈自己,魔神纵着她,却不知她何必如此。
杀他们,只是一抬手的事。
甚至灭一个灵墟宗都不难。
师昭却没有说话。
命运像是无形的巨石,压着她的脊背,让她连呼吸都觉得累。
但是越累,她心底那股燃烧着的、几近焚毁理智的欲望便更炽烈。
他们越坚持那些所谓的光明磊落。
她便越想狠狠将他们踩在脚下……
明明她才是对的!
“魔神大人。”师昭突然对身后的青年说:“其实那个话本子里的书生和公主,是我的爹娘。”
巫羲绕到她的面前。
青年犹如伫立的高山,遮蔽了她眼前所有的月光。
师昭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又说:“我跟您讲一讲,那个故事的真相吧。”
“我娘对我爹爹,从来都是叶公好龙,我爹爹对我娘,亦是如此。”
“因为他们两个,真的是彻头彻尾的坏人,以致于天下的书生写了话本子暗讽辱骂他们,就连我自己,都不那么喜欢他们。”
“我娘生而为女子,却有问鼎天下之心,她知道自己无法做到这一切,所以她要亲自培养一个棋子,能足够狠辣无情的棋子,后来她看中了我爹爹。”
“当时的清河长公主,表面嚣张跋扈、毫无心机可言,实则不过是故意为之。她对当时的太子,也就是自己的长兄十分不满,表面上与太子和太子母族崔氏交好,实则却与我爹爹联手演了一出好戏,几乎灭了整个崔氏一族,废了太子。”
“我爹爹的确曾有个发妻,对方温柔贤淑,可是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贤妻,只有我娘看出了他的野心,知道他最渴望什么。”
“宴会上,爹爹被设计出丑,当时所有人都未曾看出端倪,但事后只要稍一回味,便知道这一切太巧了,这根本就是一出早已设计好&30340记;戏。”
“我娘杀了太子,扶持另一位皇子登基,后来又毒死了先帝,才有了如今的傀儡皇帝。”
“真正的大权,一直被她掌控在手中。”
师昭仰头看着魔神。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母亲影响了,其实她从前,真的很讨厌那样的母亲。
全天下人都觉得公主坏。
连公主的亲生女儿,都觉得她很坏。
可为什么这么坏,都还不回头,反而越来越疯狂?无法罢手?
少女展开双臂,紧紧抱住巫羲。
想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重生以后,小心谨慎,不敢敞开心扉,亦不敢对人述说半句心事。
这是第一次。
她小声喃喃,犹如自言自语,“把所有人踩在脚下的滋味,一定很美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