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饱受欺凌,却隐忍沉默、努力修炼,连夜里都抱着自己的剑不放手,却在学不会御剑之时,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哭。
她看着别人的眼神是那么羡慕、跃跃欲试。
可她从来不敢上前。
她夜里重复着噩梦,白日承受着欺凌,不敢与他们交谈,甚至不敢出现在人前,总是一个人走在角落里,听到脚步声便害怕,宛若一只惊弓之鸟。
这就是他没见过的师昭。
原来在遇见他之前,她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每个人在未曾经历他人苦痛之时,总是无法感同身受,即便那少女曾对他提及自己的过去,彼时她笑容甜美,眼睛明澈透亮,惹人喜爱。
她口中轻描淡写的“欺负”,却是反复揭开、反复化脓的创伤。
那少女长大了,长得亭亭玉立、漂亮动人,但在极致的弱小面前,美丽便成了原罪,她的美只能引起世人的诋毁,引起更加可怕的欺凌。
渐渐的,所有人都疏远她,她即便再小心,也会受到可怕的欺凌,终于在十九岁那一年,又一次鼓起勇气踏入了幽月山。
埋藏在幽月山的那一缕光,袭入了她的体内。
她终于开始恨。
也便是在三日之后,那少女义无反顾地奔向了幽月山,奔向了他。
她是那么需要他。
需要他救救她的命,需要他给她一点保护。
让她可以活下去。
巫羲眸底已经化为猩红,红得诡异慑人,那是对天道的恨意和嘲讽,恨不得立刻撕碎一切,只是看到后面,这青年无风自动的乌发渐渐平静下来,薄唇微微抿起。
那双眸子安静平和,反射着一点微光。
就这么定定地望着那少女。
他想起自己把她丢到万年寒潭的那一次。
她其实很害怕吧。
仿佛是为了弄清楚这一切,巫羲抬手对准眼前的画面,将少女的记忆抽了出来。
一切重新回顾。
他看到她眼里微弱的爱慕。
那是他送她灵素花海、让她突破炼气后期之时,她趴在他的怀里,好几次梦呓地唤他的名字。
她叫他巫羲。
而不是敬称“魔神大人”。
她把他当成了平等的心上人,而不是她需要效忠的人。
他是她的救赎。
是她第一次试探着心动的人。
她敢偷走魔剑剑穗,敢故意留下肚兜引诱,敢在胸口纹下他的图腾,那么大胆。
与他行那鱼水之欢,她会悄悄注视他的眼睛,悄悄抚摸他的脸,悄悄钻进他的怀里撒娇,只是他不爱抱她,不喜欢与她多说一句话。
而万年寒潭之后呢?
她没有叫过他巫羲。
一次也没有。
她满口是爱,满口喜欢,可是她不敢再对他做得寸进尺之事,她越来越疯狂、不择手段,她的乖巧让他禁不住关注她,可她并不开心,她无数次愤怒崩溃,却又在转头看到他时露出灿烂的笑容。
从来不敢赌他们之间的感情。
她似乎是认命了。
认命这世上无人爱她,无人会在面临抉择之时选择她。
“原来这就是恶毒女配……”他听到她反复自嘲。
譬如你瞧,魔神大人在得知镇魂石下落时,把她一个人留下了,她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要挽留,却还是强行按捺下心底的不安。
她还是没有逃脱既定的结局。
巫羲僵硬地看着,那双眼睛从急切变得迷茫,又从迷茫化为尖锐的心疼,额角的青筋一根根爆出,他从未这样疼过,手指去触碰虚幻的画面。
半晌,他唇角轻扯,似是在笑。
从无声的笑,到渐渐笑出声来。
最后笑得浑身颤抖,脸色惨白似鬼,眼睛红得要滴血,“原来如此。”
“是本尊……对她不好……”
指尖往前一寸。
触碰到虚幻画面的刹那,犹如石落水面,荡起重重波纹,将少女的容颜轰然震碎。
……再也看不到她。
巫羲蓦地转身。
天道的事被他抛之脑后,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去找她。
复活她。
巫羲朝那个方向冲去。
明明用法术是最快的,但他偏偏是狂奔过去,少女冰凉的尸体并不遥远,他重新将她抱进怀里的刹那,才感觉血液回流,灵魂落地,一切回到了人间。
“师昭。”
“师昭……”
他冰冷的唇从她的眼角划过,嗓音发哑,“是本尊错过了……”
这青年亲她的眼睛、鼻尖、唇,充满着心疼与怜惜,他把她抱了起来,带回了幽月山,放在了他从前躺的玉床上,日日夜夜地守着她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