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勇只感觉自己再说出任何一句话,再思考任何和战斗无关的事情,自己就会当场死去。他凝神静气,只当宁宣不存在一般看向前方,眸子锁定在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上。
在两人说话的功夫间,庄家已经就地落下,来到了这条偏僻的街道尽头,距离两人不过十数丈。
他站在那里,像是隔绝了整个天地。
“你是祭品,用以养剑。”他重复之前对齐勇的称呼,然后又转头看向宁宣,“你是傻子,弃剑不用。”
“是我没这个福分。”宁宣很认真地说,“它/他能找到你,我也很开心,祝你们幸福。”
他语言模糊,知心者如庄家知晓他说的是剑中之人,而无知者如齐勇则认为宁宣说的就是单纯的魔剑本身。
庄家愣了一愣,然后轻轻一笑,“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如此聪明,又如此有本事,或可为本尊门下的一只狗。”
能说出这句话,说明老谢还不想杀了自己?
“多谢老兄,那这位呢?”宁宣忽然有些感动,他笑了笑,然后指了指旁边黑着脸的齐勇,“我很想知道他能不能活下来。”
“他当然不能。”
庄家笑着说,就好像回答了一个孩子太阳是否是圆的一般自信。
然后他出剑了。
宁宣先看着这一剑刺出。
随后才听到剑的长啸。
尖锐、刺耳、粗粝。
如果把声音视作一个固体,那这就是这个固体摔碎的声音,是声音这种东西被撕裂之后所发出的声音。
这说明庄家这一剑已经超越了音速,在不到十分之一个呼吸的时间他越过了十来丈的距离。被他身体挤压的空气就好像是一只只无形大手,朝着两边汹涌迅猛毫不留情地排开。路边排列齐整的青石板砖一一被掀翻推起,强大的冲击力将大量的泥土和草木吹飞甚至碾碎。
即使是相隔甚远、并非作为进攻目标的宁宣,也在这一刻感受到了窒息般的压力。
这位庄家比何楚更强,所以这一剑自然也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当日的宁宣接了何楚一招,到现在伤势都没有痊愈。但他却庆幸彼时面对的不是这位庄家,否则自己连痊愈伤势的机会都很难有。
在庄家出剑的瞬间,齐勇也几乎同时出手。倒不如说他的出手更快也更简单,不是拳法不是掌法,而是喉咙微微蠕动。
然后。
轰隆轰隆。
哗啦哗啦。
吱嘎吱嘎。
他的浑身上下所有的骨头、气血、筋膜都在这一刻同时发出了响声,那响声连绵不断、争先恐后、你来我往,骨头的声音如雷霆霹雳,气血的声音如大江大河,筋膜的声音如张弓搭箭,它们竞相从齐勇的身体内跳跃出来,在刹那间拼凑、组合、构装成了一连串非常宏大而华美的声响,像是晨钟暮鼓,有种直击人心的伟大力量。
雷音叱咤!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雷音叱咤,比之前在金钩赌坊内部的那一喝更强盛五倍、十倍。
那巨大得夸张的身形的五脏六腑仿佛在进行一次极为了不起的运作,并且在眨眼间就达到了其最关键处。
这一刻无疑是“蓄势待发”四个大字最清晰也最分明的解释,蓄的简直是天惊地动的势,待的岂止是天旋地转的发。
实在很难想象这一招发出,将是怎样一种气魄。
但也只能想象了。
因为这一招尚未发出,武劫便已经来到了他喉咙前的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