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想到这点的时候,宁宣的脑子里忽然又冒出了另一个早已察觉到的异状。
这异状来自于唐山语身上。
这个三十来岁阴沉而凶狠并且杀气四溢的男人,在和宁宣交谈的短短时间内,不知为何总给宁宣一种他很年轻的样子。他的语气之中无不蕴含着朝气,虽然这么个褒义词不太应该出现在彼时的他身上,但宁宣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这些东西。
他对未来很有期望,对自己的能力也很自信,好像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这个开始已足以令他满意。
老实说,这是一种很有违和感的态度。
在和唐将军对话之后,这种违和感就更严重了。
唐将军的描述中,唐山语应该是一个志大而才高、胸廓而气壮,却因为种种原因不得重用的人才,他的前半生应该充满了怨念和郁卒。可在和唐山语的对话中时,宁宣看到的又是满眼的春风得意、少年得志、意气风发,而非满腹郁郁不得志而一朝得到释放的畅快。
宁宣本来没有将这点违和感放在心头,因为这种程度的推测毕竟只是常理的推测,世事百变,或许唐山语心底就认定自己是个少年呢?
但现在他看到了面前的唐将军,心头忽然就闪电般回想到这违和感。
虽然这违和感和已知的信息夹杂在一起,仍没有让宁宣想到确切而实在的东西,但一种不妙的语感,让他下意识闪电般抬手,一瞬间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很敏感嘛。”
唐将军看了宁宣握住刀柄的手一眼,有些意外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兴奋,好像还有点惊喜,,“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了什么?”
周围的几个人忽然察觉到了那气氛中微妙的变化,秦清的双眼一瞬间有一些锐利的光从朦朦胧胧的泪花中刺出来,她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唐将军,脸色平静中隐含期待,眼中的期许之情好像是煮了许久的汤锅,正在沸腾而跳跃。但不管如何,她身上的软弱一下子都消失了,就好像从来没有表现出来一样。
如果不是在场众人都亲眼看过她那楚楚可怜的样子,简直没有人相信她这样的女人会哭。
宁宣听到了唐将军的这番话,握住刀柄的手更用力了,他发现自己实在不该握住刀柄,而应该直接去握住身后的剑。
他死死地盯着唐将军,好像在这一刻不管对方做出再微小的一个动作,身体有再轻柔的一个变化,他都会看在眼里一样。
他以一种很慎重的语气,一字一字地说,“你是唐凤华!”
“我是唐损,也是唐凤华。”唐损就是唐将军的名字,他继续笑着说,“唐损虽是唐凤华,但唐凤华却不是唐损,你能理解吗?”
他一边说一边挥手,这个动作很轻很柔,一点儿也不会给人一种威胁感,既好像是抓住了什么好玩的东西,然后轻轻送过来给宁宣看一眼,又好像是很礼貌很周到地给宁宣打一个招呼。
但宁宣脸色一变。
而且是剧变。
一道无形的气劲从唐损的手中甩了出来,是真的甩了出来。唐损只是抖动了一下手腕,那空气中便隐隐约约出现了一道像是长鞭子的形状,拖曳着一道流光在空中一闪而逝。
刀光也跳跃起来。
空气中传来一声嗡嗡嗡像是蜂鸣般的叫声。
宁宣闷哼一声后退一步,他不知何时已经拔出了“断去”,但这柄由王有财斥巨资打造的利器现在只剩下了一半断刃。而失去的那一截刀刃则被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大力量给撕碎、坼裂,变成数十份四散的碎铁,好似飞射的羽毛箭矢,在一连串嗖嗖嗖声中插入杂物间的四面墙壁。
这些千锤百炼的好铁插入墙壁地面天花板后,便弹性十足地晃动着,好像余力未去,它们体内仍有这一股震动不止的力量。
这股力量奇妙而强悍,它们一边晃动,一边还因这晃动,自外而内地出现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纹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