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宁宣并不是依靠力量走到现在的,他所爆发的力量虽然也远远强于真气境,但那一瞬间的爆发之后,气息就衰落退转下去,很明显是一种爆发力量的秘诀。这的确是一张有力的底牌,但如果一老早就轻易地打出牌来,也不会对局势造成任何有利的作用,只有在最好的时间最好的地点用出这一招,才能起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宁宣之所以能够与南库塔木拼到现在,依靠的还是进退之间的有度,攻防之间的冷静,生死之间的细致,而不是任何力量。
这反而才是他真正了不起的地方。
空有力量的对手,不是好对付,但也不会给人威胁的感觉。因为在阳首城中,有六尊古魂,真气境的力量再大,也大不过这些古代的圣王、妖狼、大贤们。
可如果在力量之外,还有意志、耐心、智慧、勇气在身,再加上两尊古魂在手,这就非常可怕了。
莽古麻现在终于知道,宁宣为什么让自己留下来了。他本来以为会看到宁宣呼唤出姚洗月,将南库塔木狠狠地镇压,但现在看到的却是宁宣在赤裸裸地展现出自己的能力极限,根本见不着姚洗月的踪影。
“你的对手不是姚洗月,而是我。”
宁宣的举动,就好像是在说这番话一样。
莽古麻不得不承认,自己小看了这个小子。从一进入阳首城开始,他就从来没有将暴雪书生看在眼里,而是将其视作自己的棋子。
可现在看来,自己是大错特错了。
光芒渐渐散去。
小土坡——或者也根本不能用这个词汇来形容了,因为之前隆起的小土坡,现在只剩下了一个诡异的坑洞,里面的大量泥沙尘土、树木青草,全都单纯的内力给碾碎成了最细微的齑粉,洋洋洒洒,伴随着寥寥烟气,升腾而上。
在这坑洞之中,正站立着两个人。
一些耳聪目明的高手,能够感受到一个气息的存活,但具体是谁活着,却还是无法弄得清楚明白。
一个赤族高手,忽然踏着步伐,踩出轻功,一掠而去。但见他的身影就好像是一只猛禽飞掠,呼啸着朝着坑洞过去,赫然是抢在所有人的反应之前。
“他身上怎么有杀气……不好,他是准备好了,若是暴雪先生存活,就要乘势将暴雪先生杀死。”
晋人圈子里面,夺魂道人忽然反应,惊呼起来。
他这一说,其他的一些晋人立刻大骂出声,也施展轻功跟了上去。而其余的赤族,自然反应更加响动,一个个脸上都是“我怎么没想到”的表情,一窝蜂冲了上去。
可惜他们反映再快,也跟不上第一个人的脚步。不管是要助其一臂之力,还是要阻碍其的卑鄙行事,都是为时晚矣。
所有人眼看着这个高手一跃而下,深入坑洞之中。
不多时,坑洞传来一声惨叫。
这一声惨叫,无比凄惨,听得人头皮发麻,那些跟上去的高手立刻止步不前。
莽古麻叹了一口气,玉蟾子则眉头一挑,脸上的凝重也消失了。
他们都听出来了,这不是宁宣的声音,也不是南库塔木的声音,而是那个赤族高手的声音。而这个声音其中的凄厉悲惨,很明显是遭受袭击的模样,他是来相助南库塔木的,袭击者自然也只会是宁宣了。
其他人稍一错愕,但也都想到了这个可能。
晋人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欣喜若狂。
赤族人却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极深,极远。
一个人慢慢从坑洞之中走了上来,这个人的左右手各自提着一具尸体,一个是已经恢复原状的南库塔木,另一个则是刚刚追上来的赤族高手。
令人意外的是,这个人的脸上有一种非常古怪的割裂感——一半面孔,和另一半面孔根本对不上。
左边一半,是一张蜡黄色中年男子的面孔,带着一些书卷气息,温文儒雅,潇洒高傲,正是近日来在阳首城闹得天翻地覆,人所皆知的“暴雪书生”。
右边一半面孔,则是一张年轻、稚嫩的脸,眉眼之间,还带着些许少年的稚气,明显没有超过二十岁。
人们以一种看着怪物的表情,看着这个少年。
他们细细观察,才反应过来,那众所周知的“暴雪书生”,其实只不过是一张人皮面具,甚至连面具也说不上,只是一种易容化妆的效果。在这样激烈的战斗之中,这妆容效果自然褪去,令得这个少年显出了自己的原貌。
这个刚刚打败了赤族第一战将,迸发出玄关境级数功力,眨眼功夫杀死一位真气境赤族高手的“暴雪书生”竟然他妈的、他娘的、他奶奶的——
是这样年轻一个黄毛小子!
“啧,暴露了。”
宁宣感应到周围人的目光,这才发现了脸上一些异样,抬手一抹,以真气震下了上面的种种妆容,显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来。
这一看,他在众人眼中,就更加稚嫩,哪里是一个震撼整座城市的一流高手,分明只是个该在家中扎马步、畅想未来的屁大点儿孩子!
他站在那里,手持两具尸体,脸色有几分苍白,看起来身子摇晃,好像随时要倒下,却又始终屹立不倒。
周围无数道目光,或是震惊,或是敬畏,或是惊叹,或是赞赏,或是愤恨,或是惊惧,齐刷刷地扫射在他浑身上下。他们这群向来荣宠不惊、见惯风浪的大人物,大高手,此番却全然成了宁宣的陪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