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蘑菇出厕所,唱起歌。人如果不擅长说,可以唱着,那是一种愉悦。小峰说:“你看你腰带,啷当的呢。”小五说:“哎,哎,傻子!”小蘑菇停下来,“你说谁傻?”“你,腰带。”小蘑菇转了一圈,看自己,“没咋的呀。”小五眼睛转着光,“后边啷当着呢。”“啊。”摸着了,重系。小五眼睛散着光,看小蘑菇那个方向的女厕所。立本听过老曲讲聊斋,里头有女子说男子眼睛闪着光,似贼。
一个“老娘们儿”走过来,小五在她后边,学她走路的样子,小光跟在小五的身后学。小五看前边脚步慢了,耳朵和脖子动了,忙闪一边,脸转向别处。小光还跟着晃呢,那女人回转身,冲他一顿臭骂。
小峰回家学老娘们儿的话:“臭不要脸,你家你爸你妈咋教的?没教养的孩子,不是人胄儿的。”
小光挨妈骂:“该!不学好。跟他在一块能学什么。那小子一肚子坏水。你跟他在一块,人把牛牵走了你拔橛子。把老娘也搭进去了。”老司婆子火着脸,出去喂鸡。
小林说小光:“一会儿人来找,看你咋办!”
小峰看窗外,突然喊:“来了。”
小六推小光:“快藏起来。”小峰说:“到被垛里。”小峰给盖上被,又盖一层,关上柜门,把门钮系上绳,“别出声啊。”
一直没有动静。
“走没?”小光里面问,憋得受不了。外边没人说话。
小峰瘪嘴笑,小林笑出了声。
小六觉得不对,看窗外,说“哪有人……”小林捂他嘴不让说,小六推开他,擦着嘴,说:“你们快让他出来。”
小光卯足了劲冲出来,他的脸通红流着大汗,气得肚子一鼓一鼓的,往周围看,想找撒气的东西。
“小六,吃饭了。”后院传来任婶的喊声。小峰打小林的后背,“喊你呢!”“不是我家,喊小六。”小六往外走,小林怪声叫着:“小六,小七,小八,”
“小林——”他妈的喊声就到了。小林撒腿就跑,他怕小光一会找茬。
小六妈腰疼病犯了,这是年轻时做的病,落下了病根。小林的妈正在发烧,不愿动还得硬撑着干活,这是女人抱怨最多的,年老时也不忘。
小林妈说小六妈,“老人就在你家不到别处去啦?”“上哪去呀?”小六的二叔接老人去他们那,住了不多久就又给送回来,因为任老太太病了。“他们咋不管呐?”“他在家里是老大呀。”“他们不给邮钱呐?”“联系了……人家说信没收着,说给你们写信了,大概邮丢了。”小六妈认为自己是长媳,应该多做。
女人操持一个家,是习惯,尽管她也工作了。男人有了立足之处,就要娶妻成家;女人从家乡来到新家,收拾“新”房,安排生活,哺育儿女,开始步入人生又一阶段。她们要学她们的母亲,整天操心着一个个生养的孩子。“无论怎么难也要把孩子拉扯大。”她们像老母鸡照看自己的小鸡,几十年如一日,那是怎样的生活境界啊!人劝人,常说“操心不见老。”还带有嘲讽的意味。老单说,得反过来听,为别人操心人不老。
“你家小六听话,是个乖孩子。小五好像不太着家。”
“咋整,一点也不听话,真愁人。”任婶声音没了,被什么噎住了似的。
男人说不用找,找什么找?
确实,再淘的孩子,天黑也知道回家,如小鸟归林。
不着家的孩子饿了也要进家,小涛像狗回家就奔食盆去,未见人未说话先掀开锅盖。他走累了,心里还生气,生的是晓宇的气。晓宇今天找他,说去看花,花有什么好看的,摘果儿,果没结呢,晓宇说兜里揣钱了,让小涛带他进厂。“东门不认识——从南门儿……”“行,能进就行。”进去了,逛了。出来后,晓宇买了汽水,送给南门把门的人。小涛生气,没有我,人家认识你吗?人认识你是谁呀!不感谢我,感谢他?小志说:他下次就不用你了。小涛生气:我不让他放他就不让进!小波说:人家都接上头了,撇开你啦。
“迎来春色换人间……”谁唱的?在路上,有个人,谁?是个大人。
天上铺满了云,朦朦胧胧的黑,盖住了地,黄昏色湿漉漉地。朦胧化作细雨,以看不见的微小点儿的方式落下来,洒向人间。大人们说去年是水年,今年是土年,又是龙年,水也足。十年有两年多水。
水无声浸入土地。
什么也看不太清。
人世间,仿佛无底的水。
小蘑菇出厕所,唱起歌。人如果不擅长说,可以唱着,那是一种愉悦。小峰说:“你看你腰带,啷当的呢。”小五说:“哎,哎,傻子!”小蘑菇停下来,“你说谁傻?”“你,腰带。”小蘑菇转了一圈,看自己,“没咋的呀。”小五眼睛转着光,“后边啷当着呢。”“啊。”摸着了,重系。小五眼睛散着光,看小蘑菇那个方向的女厕所。立本听过老曲讲聊斋,里头有女子说男子眼睛闪着光,似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