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田一手插起鸡翅膀,一手打头,小杰也学着打头,左右抽脸。鸡不屈服,放地上,又上窝。田婶抱过来,按其头进盆水里,鸡甩头,咯咯,“抱不抱了?”鸡摆头,立起脖子羽毛快速地抖落,甩了田婶一脸。
太阳火热。有一个人,大个儿,提着网杆在房前屋后转,兜蜻蜓,有时还伸进了人家园子。他要给他养的鸟吃,剪碎了吃。
蜻蜓,飞得很快,如果飞得稍慢,就容易被人抓住,因为它常在低处,不像小燕儿在高处,俯冲了又拉升。可是,蜻蜓愿停留,选好地方就停落,停那就不走。
田婶说:“这人在哪见过,咋想不起来呢。眼熟。”
剁菜的春花说:“是官儿!”
厂子是一个万人的大单位,有很多的人,由不同层级的权利聚拢起来的,官儿身上有一种威。衣服也不一样,浅灰的,穿得板儿板儿的。
小丽说:“跟他说话也不接茬儿。”小杰噘嘴:“问了两遍也没说。”
老李说:“说上句说惯了。”
小英说:“是曲文他爸。”
老吴说:“曲森呐,他不是被撤了吗?原先在我们车间。”老吴心里说,他家的椅子还是我打的呢,以前和人说这事儿,现在不说了。
老田说:我咋不认识呢?老司说,他是你走之后才来的。在原车间呆不了,后换的地方。从我们这上去的。现在好像还挂着什么职务。老曲说过,他这个女婿呀不能让当官。
老吴说:“他早先也不这样,挺好的,当官以后就变了。”老苏来了,说:“被人围着捧着哄着,脑袋不热才怪呢。要风来风,要雨来雨。”
老严来,说:“在台上坐惯了,看下边都不当人看。”老司揪着眉说:“都惯出的毛病。”“将来能干啥?”“谁知道。”
老苏说:“很难改。”
老田抽着烟说:“挂羊头卖狗肉,没有好东西。”田婶问:“厂里现在领导是谁呀?”老田说:“说你认识呀?”
小杰说:“下次来我不让他抓蜻蜓。”春花笑,“你能管得了吗?”小丽说:“蜻蜓是你家的呀?”小杰歪脖子:“跑到谁家是谁家的。”小凡笑说:“它在水里呢!”姥爷说蜻蜓的一生在水下生活占一大半时间,后才出水羽化。一个生命,有旧的世界,有新的世界,是新旧结合体。古人说阴阳,阴阳混合,生万物。
小冲说:往地里放虫子他就不敢再进了。小梅说:啥虫子?小光说:虫子不行,得放大的,长虫。小杰看姐剪纸剪过蛇,说:蛇咬人,缠人呐!老吴说:只要你别动它不会随便咬人的。老田一手作蛇张口状,一手掐腕子,说先抓脖子,脑袋后边。老司说用手抓蛇尾,提起来,抖一抖骨节散了,就不能动了。小冲问:老虎和狮子谁厉害?老司说,它们也不在一块儿。
老苏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没有什么好东西,就没人惦记。
小萍说:“咱们这趟房和后趟房花开得多,可别让人惦记上了。”夏天花开,是要结籽,很快要留下后代的。呵,花开花落,孩子们新奇,大人们反应没有这样激动,大人经历了比这些大得多的事,哪能看重这么小的事儿呢。大人和小孩是唠不到一块儿去的。
春丽看园子里落一只蝴蝶,红黄搭配黑条,美极了。她让小杰别动,她去取网兜儿,蝴蝶不等啊,飞了,往哪去呀,出院子,上了东大道,飞高了。晓宇仰视蝴蝶,说下边有的是,等啥时我去抓。
天热,老母鸡还抱窝。趴窝不起来,嘴叨人,不让摸。眼睛发红,鸡冠更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