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志高哪里敢坐?头前被人叫到衙门的时候,他甚至都想过逃跑,最好还是没跑,主要原因是他在这泉州,产业不少,舍不得跑。不说城里的宅院与商铺之类,就说刚刚建好的船厂,投入的巨资可不是一贯两贯,才刚置办好这些,转头什么都不要了?作为一个商人而言,这如何舍得?
富贵总是要险中求的,蒲志高一直在思前想后,便是知道甘奇把涂丘给拿了,便总觉得这里面应该是有些猫腻,还有自己操作的余地。
至于塔寺被拆,唉……泉州城不让建,可以建到城外去,城外若是也不让建,码头也行。海湾码头也行,码头若是还不让建,那就建到烈屿去,也就是厦门岛金门岛,都行。
蒲志高不坐,依旧躬身一旁,开口问道:“不知甘知州寻小人有何吩咐?”
甘奇倒也先不说什么事情,而是说道:“本官那两艘海船,托了你们造,造得怎么样了?”
这话一听,蒲志高心中大定,连忙答道:“已然在铺设甲板了,若是再赶工半月,便可下水。”
甘奇点着头,表现出很是满意的样子,夸奖一句:“不错不错,你们蒲氏一族,倒是办事牢靠,此番拆了你们的塔寺,也造成了一些伤亡,还望你们不要放在心上,这都是朝廷的吩咐,便是有泉州官员上奏,说泉州塔寺林立,不可不管,朝廷便派了本官来泉州办理此事。你也怪不得本官,要怪就怪朝廷。”
甘奇终于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睁着眼睛也能把假话说得跟真的似的。
蒲志高心中自然是在骂娘的,但是口中只能说:“也是小人不知机,怪不得知州,怪不得知州。”
甘奇忽然开口一语:“你们蒲氏一年给涂丘送多少钱啊?他都给了你们一些什么好处?又给了你们一些什么方便?”
蒲志高愣在当场,这话怎么答?
甘奇忽然又哈哈一笑:“哈哈……一个通判,倒也把自己当做了主官?也敢欺本官年轻,不懂世面,岂有这般道理?不知天高地厚。”
甘奇这话是在暗示蒲志高,让蒲志高觉得甘奇是在争夺好处利益。
蒲志高看着甘奇,心中反复在想,却还是有些犹豫。
甘奇倒也不急,有自顾自说道:“倒也不知上一任知州是如何受他欺上瞒下的,几年任上,不知亏了多少利益,兴许还不自知。”
蒲志高似乎听懂了,有些听懂了。
甘奇还有话语:“也不看看本官是谁?本官乃是御史台侍御史,皇子殿下是我内兄,包相公是我师父,我乃是胡子的衣钵传人,汴梁城里大名鼎鼎的名士大儒。岂能受这般小官欺辱了?”
甘奇把自己好一通夸,这是在提醒蒲志高,让蒲志高知道当面坐着的是一个何等人物,岂是那没有什么根基的涂丘可比。
说来说去,甘奇就是在暗示蒲志高应该“弃暗投明”,与其巴结一个什么通判,不如巴结他这个前程似锦的东京汴梁城来的大佬。
蒲志高其实也从涂丘那里听过甘奇的跟脚,知道甘奇是东京城里了不得的人物。弃暗投明?想来想去,这是一笔划得来的买卖,若是真巴结上了甘奇,甘奇来日步步高升的,蒲氏一族做起生意来,那不就是如鱼得水?
蒲氏一族,一直在广州泉州这种地方兜兜转转,不是他们不愿意深入大宋腹地,是真没有门路。
而今,门路忽然就摆在面前了。
来日这位甘知州若是能出将入相的,这大宋朝的海域,是不是就横着走了?北到沧州,中到杭州,南到泉州两广,是不是畅通无阻了?
上午刚损失惨重,塔寺也没了,还死了几十个伙计,伤了几十个伙计,晚间,蒲志高似乎因祸得福了?
蒲志高算是想明白了,躬身答道:“回禀知州,别处不知,但是小人知道,涂通判每年从我蒲氏一族手中得的钱财,便有七八万贯之多。”
“这么多?”甘奇也觉得这个数目太多了,蒲氏一家就这么多,那还有其他人呢?难道涂丘坐着不动,一年就能赚几十万贯?这尼玛比甘奇在京城开多少买卖都要来得多啊。
“想来倒也要分一分,各处衙门官吏的,总要分一些出去,如此才好做事。”蒲志高解释着,便是说也不是涂丘一个人全部赚去了,还要拿来分一下。比如甘奇,一来就分了几万贯,也是涂丘的成本。
甘奇点点头:“给这么多钱,他能给你们什么好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