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曙听得懂这话,本是站着的身形,立马又坐了下去,慢慢问道:“莫不是说要出兵去援?”
“唯有出兵去援,方能有那胜算。若是我大宋出兵,燕云之民,必然箪食壶浆以迎王师,那些起义之民,必然心受鼓舞,奋勇作战。如此方能真正把契丹赶出燕云。”
“这……此事,还得再议,出兵燕云,且不说前有盟约在先,就算不理会盟约之事,辽人必然也会用背盟借口,与我大开兵事,如此两国大开战端,如此重大之事,不可轻易为之。”
说白了,赵曙就只想打代理人战争,不想亲自下场比划。只想那些燕云之民自己赶走契丹,不想把国运赌上与契丹一决高下。
赵曙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便也是知道契丹人势力并非燕云一地,一旦开战,就算把契丹人赶出了燕云,契丹人还坐拥广袤草原与东北关外之地,这一仗开打起来,那就是不死不休。再想有安宁之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赵曙好端端的当着皇帝,忽然要去赌一场国运之战。何必呢?
“陛下,燕云之地,祖宗遗愿也,更是家国之愿也。只要有了燕云,便有了真正的屏障,哪怕再开战端,辽人必然也不得寸进。臣之想,便是该当机立断,在燕云大乱之时,出兵燕云,一举鼎定大局,从此与辽人隔山相望,以长城对峙,完成祖宗遗愿,奠定不世之功,从此陛下定可名留青史,成一代有为之君,受万世敬仰。”甘奇能说服赵曙的,唯有青史留名。这也是赵曙想要的东西。
赵曙沉默了。
当了皇帝,还能有什么追求?追求的就是青史留名,追求的就是万世敬仰。
但是这件事情,赵曙还是心虚,小声问道:“道坚,若是得了燕云,契丹真的就打不破长城了吗?”
甘奇很认真点头:“只要有了燕云,就有了山脉与关口,契丹人必然再也威胁不了我大宋了。陛下试想,昔日契丹崛起之时,何等兵锋?可曾打破了燕云?若不是石敬瑭把燕云拱手相让,契丹便是永远也不可能入得燕云,永远都只能在草原关外之地。哪怕是春秋战国之时,燕赵之国,又何曾被游牧打破过?到得大唐,山脉连绵之下,外族又岂能入寇?”
赵曙似乎有些动摇了,思虑了许久,却还是说道:“从长计议,此事当从长计议,需把富卿,曾卿等人召来密谈几番,共同商讨,朕也不敢乱做主张。”
说到这里了,甘奇也没话再说了,这个皇帝还是没有办法,没有那真正的沟壑在胸,还是安逸惯了。
“陛下,那臣明日再来觐见。”甘奇知道开战之事,没有那么简单,还得慢慢来。
富弼,曾公亮,密谈一番是必须的,还得甘奇去面对。富弼也是那比较保守的一派,他还两次当过出使辽国的使者,不论历史怎么记载富弼,但是重熙增币就是富弼亲手办出来的事情,所谓重熙增币,就是澶渊之盟后,宋对辽最大的一次妥协,辽国用兵来恐吓宋国,然后宋就把以前约定好给辽国的岁币给翻了一倍,求得和平。
这也就是二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所以富弼这个人,是个问题。
但是曾公亮倒是一个比较进取之人,用强硬的态度处理过辽宋边境的一些小争端,历史上也曾经在西北做过一些比较大胆的事情。
甘奇分析着如今朝堂上的两个最大的大佬,曾公亮是潜在的盟友,富弼十有八九就会是那个政见上的敌人。
出得皇城,甘奇上车,走在回家的路上,也在想办法,有时候事情得逼一下,逼朝廷就范,不能等。
这个朝廷就是欠逼,那么到底该怎么逼呢?
甘奇心生一计,又下了车,喊来甘霸耳语几句,吩咐了一些事情。
甘霸立马就去办了起来。
京城怀远驿,是鸿胪寺下的产业,鸿胪寺就是外交部,怀远驿就是用来招待外国使者的地方。
但是辽国与众不同,鸿胪寺特地在怀远驿附近另外起了一座大宅子,专门招待辽国使者,大概就等于是辽国大使馆。
辽使萧扈此时正在大宋,大宋新皇登基,他受耶律洪基委派,特来庆贺。
随萧扈而来的契丹人,有一百多个。最近倒也正准备回去。
回去之前,这些契丹人也准备在汴梁带一些辽国没有的东西回去,有些是用来送礼送人的,有些是准备带回去给家眷的。
所以这些契丹人正在满汴梁城逛。
契丹武士,狼皮的帽子,鹿皮的靴子,腰间挎刀,很是威武,走在街上,所有的百姓都避而远之,不敢近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些契丹人在汴梁城,那当真是横冲直撞无人敢惹。但凡有汴梁人与契丹人起了什么冲突,倒霉的都会是汴梁人。甚至连汴梁的官员,也对这些契丹人避而远之。谁叫人家国家强盛,惹不起。
甘奇吩咐甘霸的事情,就是派出许多人手跟着这些契丹人。
甘奇准备做一些事情,把这个朝廷逼上一逼,逼得这个朝廷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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