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二人意见不同呢?”赵顼这个新手,暂时还真没有当好一个皇帝的自信。
“二人若是意见不同,行事的方向听王安石的,行事的办法听司马光的。若是实在决策不了之事,可发文到燕云来问,万事万物,不急于一时。”真要说起司马光与王安石这一对冤家,其实还真各有所长。
王安石胜在进取,司马光胜在保守。进取与保守,从来都不能简单分对错。王安石变法,本就有许多失败之处,司马光的反对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但是王安石的变法,出发点与目的都是极好的。
其中的问题就出在王安石太过进取,把许多事情想简单了。
所以甘奇答话的意思里,决策方向以王安石为准,但是怎么实现这个决策,以司马光为准。这基本的道理就在其中。若是实在决策不了的,两人太过矛盾的,那还是得甘奇自己把把关。
至于富弼,甘奇是坚决要把此人排斥在决策层之外,他之所想,任何事情皇帝最好问都不要问富弼。还有欧阳修与赵概两个参知政事,太过文气,欧阳修自不必说,喝酒写文章是把好手,真要处理起错综复杂的政务,他并不很称职。
至于赵概其人,甘奇不熟,却也知晓赵概这个人是个老好人,而且还多少有一种与世无争的感觉。赵概能升到参知政事,就是因为他过于老好人,兴许这也是他聪明之处,不出事,不得罪人,与人为善,一把白胡须,官员来来去去,轮着轮着,就轮到他当副宰相了。
而且欧阳修还很看不起赵概,认为赵概文笔太差,仁宗时期,两人本还是同事,一起修起居注(就是皇帝每天都干了什么说了什么的记录),后来欧阳修升官当了知制诰(给皇帝草拟圣旨的官职),欧阳修立马就把赵概这个文笔不好的给贬了。
没想到赵概这个老好人,不仅不记恨欧阳修,过几年欧阳修因为外甥女与他人偷情的事情被闹到了朝堂,唯一一个出来给欧阳修说情的人就是赵概。不过也没有什么作用,欧阳修还是被贬了。
赵概太老好人,不适合执掌大权。欧阳修这种人,带着文人的自负自傲,也不适合主持政务。当然,甘奇也不愿去得罪欧阳修,还对欧阳修听尊重的,因为甘奇会被他的《醉翁亭记》,不尊重也不行。
所以这朝廷大事,甘奇反而托付给了王安石这个参知政事以及司马光这个御史中丞。
赵顼也是很听话的,点头答道:“甘相这么说,那朕就明白了,但有决断之事,定召王相与司马中丞来议。”
甘奇放心点着头,便出了宫,回到政事堂,把王安石与司马光两人叫了过来,两人当面而坐。
“不知相公召我二人前来何事?”司马光落座就发问,他似乎很不喜欢来政事堂,更不喜欢老师在当朝首相面前转悠,似乎转悠多了,有辱他清流的名声,别人还以为他攀附门槛。
也是最近甘奇老是找司马光,这让司马光越发想要避嫌,避免真的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出去,言官首领,喷流人物,忌讳的就是这种流言蜚语,若是皇帝听到了,还会阻碍前程。当喷子,就得当成包拯那样,当成包拯那样才能升官。
这也仁宗的御下之道,更是一个好皇帝该有的御下之道。言官,就得六亲不认,六亲不认了,皇帝就认你了。
甘奇看出了司马光的焦急,也就看出了司马光心中所想,他倒是不在意这些,笑着说道:“我此番出征去燕云与辽人大战。陛下问我走了之后,这政事决断托付与谁?我说参知政事王安石与御史中丞司马光,但有决断之事,定寻此二人来商议。”
司马光大感意外,他总觉得自己在甘奇这里是不受待见的,因为他在朝堂上喷甘奇的次数都数不清了,甚至以往当面还说过那等“割袍断义”的话语。哪里想得到甘奇却完全不记仇,还频频与之重用。
王安石倒是不感意外,他直接起身行礼:“下官定然不负相公所托。”
司马光也连忙起身,他想说一句什么感谢的话语,亦或者是表达鞠躬尽瘁的坚决,但是又没有说出口,若是这些话语传出去了,难免让别人误会他司马光阿谀奉承。
所以司马光起身答道:“陛下有托,必不敢辞。”
王安石瞟了一眼司马光,哪哪都看不顺眼,总觉得这人格外不近人情了,迂腐愚笨,木头一般。
甘奇倒是公事公办:“若是你二人见解各异,难以定夺,便去信燕云来问,万事都不必太急切。”
“相公所命,定然谨记。”王安石又是一礼。
司马光也行了礼,却道:“万事下官全凭陛下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