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凌空道:“袁崇焕一代忠良,说他通敌卖国,勾结皇太极,确实有些扯淡,但他生性自负,屡屡作出破格之事,也的确有取死之道......”紧接着,又道:“不过,总得来说,他还是功大于过的,是个竭力在为你分忧的臣子。”
崇祯默然半晌,叹道:“现今朕也颇为后悔了。”
袁承志道:“皇上既已后悔,求皇上下诏,洗雪先父的大冤。”
崇祯性子刚愎,要他公然认错,可比什么都难,听了这话,沉吟不语。
袁承志见状,愤然道:“难道,皇上还还不肯认错吗?”
崇祯身为九五之尊,向来都是旁人对他俯首贴耳,哪有人敢如此逼迫他,听到这花,心里也冒出一股怒气,道:“朕如何错了?”接着又道:“别的不说,当年,你爹私通满清,擅自与清酋议和。且擅杀皮岛总兵毛文龙。就他做的这些事,难道朕不该杀他?”
袁承志道:“我爹的旧部,孙仲寿、应松等人说过,当年家父和皇太极议和,只是一时权宜之计,清兵势大,非我明兵能敌,只有练成了精兵之后,方有破敌的把握,议和是为了练兵与完缮城守。”接着,他又道:“至于毛文龙贪赃跋扈,劫掠百姓,不杀他无以整肃军纪。”
“好一个一时权宜之计!”
崇祯气极反笑,接着道:“他一个臣子,如何敢越过朝廷诸公,甚至都未上书解释此事,就敢替朝廷发号施令?”
袁承志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家父统兵坐镇边疆,情况危急之际,又如何来得及跟朝廷上书解释?只能便宜行事。”
崇祯帝道:“那事后呢?为何不上书陈明此事?”
袁承志默然不语。
崇祯又道:“还有他擅杀朝廷大将之事,又该怎说?”
袁承志道:“毛文龙贪赃跋扈,劫掠百姓,不杀他无以整肃军纪。”
崇祯道:“就算你说的是真,毛文龙贪赃跋扈,可他犯法,自有朝廷法度,该上书交给刑部、让朝廷诸公处理,此等僭越之举,他的眼里可还有朝廷?可还有朕?你说说,历朝历代,哪一个不是死罪!”
袁承志再次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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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当初夜凌空都对他说过,当时他无言以对,现在仍旧如此。
然而这时却听来一个笑声。
夜凌空道:“袁崇焕的行为的确有取死之道,但说到底,还不是你这皇帝纵容的?”
崇祯急道:“关朕什么事?他督师辽东之时,钱、粮、人、马,他要什么,朕给他什么,朕甚至都未在辽东设下半个监军,全权予他,历史上有哪些帝王能对臣子如此信任?朕对袁崇焕推心置腹,视作一体,是他辜负了朕!”
夜凌空摇摇头,道:“袁崇焕有着一身本领,自然不假,否则当初你也不会那般信重。但他说出‘五年平辽’之语,明显不切实际,只是一时头脑发热之语,因此后来他提出那些过分要求,明眼人也知道是为了让你收回成命。”
“但你太急功近利了......”
“秦始皇席卷八荒,横扫六国,离不开几代人耕耘。汉武帝北平匈奴,亦有文景之治,三代君王共同努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就连百姓都知道这个道理,如今大明内部尚且问题一堆,天灾频频,人祸不断,前者不提,后者诸如宗室、官僚、豪贵,这些哪个不在荼毒百姓?以至于官逼民反,起义不断。”
“攘外必先安内,连内部之事都搞不定,你又如何敢全力支持他的平辽战略?”
“身为国家首脑,大将、臣子们脑袋发昏也就算了,可你这当皇帝的怎能带头发昏?摊上你这等君主,臣子又如何能不疯狂?”
“只可惜,袁崇焕倒是信任你了,被你惯得我行我素,可你呢,看似全力支持,却又不从一而终,最终出于猜忌,将其处死。你说,这是不是你的问题?”
崇祯被问的无言以对。
夜凌空叹道:“人力有穷尽力所不能及,即便智如诸葛武侯,尚且无法挽救季汉于大厦将倾,生前也有街亭误用马谡之失,你又怎能期望臣子不会失误?本来时事已经足够艰难,你又如此急功近利,就像平定叛乱,有本领的文臣大将,说要练兵一年,之后方可平定,可你半年不到就逼人出兵,最后失败,那问题在于你,还是在于那些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