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中的万幸,林嬉在这一场变故之中仅仅只是被击中肩膀外侧。

刚好擦过锁骨下动脉等重要血管,出血情况比较好控制。

他们不敢过多停留,一路咬着牙,跑到了城镇附近的一个被炸毁的小村庄。

林嬉大口喘着粗气,仰头望向村庄,眼中后知后觉涌上一抹劫后余生。

尽量忽视疼痛,脚下机械地朝着村庄角落相对完好的一间屋子挪去。

推开门,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昏黄的光线透过破损的窗户纸,洒在屋内杂乱的陈设上。

姐弟俩刚要动手整理,准备找个角落歇息。

目光却蓦地定住——在屋子一角,一具早已冰冷僵硬的尸体蜷缩着,衣物残破不堪,干涸的血迹在地上凝成暗沉的色块。

小冬猛地捂住嘴,泪水夺眶而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干呕出来,身子簌簌发抖。

林嬉也是眼眶泛红,他忍着不适,抬手轻拍姐姐的后背,想给她些许安抚。

在平复了好一会儿情绪后,林嬉深吸一口气,强打起精神,蹲下身子继续搜寻可用之物,他们太需要补给熬过这艰难时日了。

挪开一个破旧的木箱,竟发现底下藏着一小袋干粮,硬邦邦的窝头和几枚皱巴巴的土豆,看着虽寒碜,却是救命稻草。

林嬉双手捧起干粮,缓缓起身,目光再次落向那具尸体,心中五味杂陈。

“姐,咱不能白拿人家东西,虽说乱世艰难,可也得讲礼数。”林嬉轻声说着,拉过还在啜泣的姐姐。

姐弟俩并肩站定,对着尸体恭恭敬敬地鞠了三躬,林嬉眼眶含泪,喃喃低语:

“叔叔、婶子,或是哪位哥哥姐姐,对不住了,赶上这遭难的时候,借您这儿躲躲,拿点吃食保命,要是往后日子太平了,俺们一定想法子报答。”

言罢,他将干粮小心收好,和姐姐一道,开始默默收拾屋子,把杂乱桌椅归位,寻来稻草铺在地上权当床铺。

这个村庄不算富庶,但前前后后遭遇过三次洗劫。

妇女和孩子都被抓走了,健壮的男丁填充苦力,像老人要么就是被杀死,要么惊惧晕厥生生饿死。

林嬉翻遍了整个村子,愣是一个活人也没有找到。

虽然他们现在的情况也很不好,并且随时有被发现的可能,但林嬉还是和姐姐一起,把屋里村民的尸体抬出来一起埋了。

期间,林嬉肩膀上潦草的绷带也裂开过不止一次。

小冬一开始直哭,看见尸体会害怕,后面就麻木了,习惯了。

这个年代,现实会让人慢慢习惯所有的苦难。

这些天林嬉只能趁着天色未亮或黄昏日暮,悄悄前往村外田野,挖野菜、捋草籽。

像荠菜、马齿苋,焯水后就能充饥,稗草籽炒熟碾碎,勉强充作干粮。

如今这个月份还有残留的榆钱,也是一种可以食用的食物。

榆钱是榆树的种子,呈圆形,薄片状,中间有一个凸起的小核。

它可以做成榆钱饭,将榆钱洗净,和林嬉搜刮出来的干粮玉米面混合,蒸熟后就成了榆钱饭,口感软糯,带有淡淡的甜味。

连续几天下来,都没有人出现在村子里,两人提起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同时林嬉的野望也如这荒村的野草般,源源不断地茂盛生长。

起初是怕的,怕侵略者的尖刀,怕见到同胞冰冷的尸体,怕自己死得不明不白……

但是时间久了,回想当晚火光溅射擦肩而过的子弹,和坍塌于火海的戏园子,所有的害怕都化作对敌人的滔天恨意。

林嬉想拿回戏园子,即使它早已成为了废墟,也不能践踏在敌人的脚底下!

要是姐姐们回来后,看见毁于一旦的园子又找不到的他们,该有多伤心啊……

林嬉的行动力很强,说一不二的性子让他在第二天就乔装打扮混入难民队伍,去慈善组织设立的粥棚排队领粥。

小冬会做女红、修补手艺,借用荒村废弃的工具接些城镇的零散活儿,由林嬉带去,也能换点粗粮、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