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洲自小生于道门,只通粗浅忠义之根,哪里懂儒学典章,摇头不知。
钟紫言叹了口气,随他漫步山间:
“凡人只知学文晓字能增强见识,可文墨何尝不是一种规范?”
“此妖自小被儒门修士收纳,充以奴贱,日日听经受礼,故而外表文驺装弄。可妖性天成,顽劣淘气,难以压抑约束,故而内里刁钻睚眦。儒学宗义和妖族本性两相兑冲,千百年至今,他已经被章法困缚,无法自解了。”
姜玉洲这才恍然大悟,但转念又疑惑道:“如此看,我等诓骗他进门里,日后若是走漏风声,被有心人利用,或者他自己发觉不对劲,那该如何?”
“谁说我诓骗了他,门里上下都真诚以待,假以时日,这里便成了他的家,怎会事后反噬?”钟紫言哈哈大笑。
姜玉洲思索着,似乎这么两三个月下来,确实在表面上大家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而背地里的谋划,也不可能教那物知道,因为大家确实在假戏真做。
望着钟紫言漫步走在山道上,偶尔一次回头,嘴里笑对他道:
“将欲夺之,必固与之。挫锐解纷,和光同尘。”
姜玉洲怔怔站在原地,恍忽间,他既像是看到了钟紫言当年稚嫩的音容笑貌,又像是看到了一头蛰潜海底百多年的苍龙,正缓缓转头,静待天时。
人影逐渐远去,姜玉洲呢喃一语:
“掌门师弟,门中有你在,我赤龙道统日后定能发扬光大。”
赤龙新元二年春,贪狼殿主姜玉洲提议,委任常自在领贪狼殿事,常运和鲁麟蛟领副殿事。
三日后,姜玉洲辞行门中至亲一辈人,御剑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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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时节,拘魔山外吼声震天,一队队千人军阵加紧操持演练。
桐柏福地中,老者已经和简雍下了足足七百多盘棋。
每次老者都教简雍执黑,每次简雍都落子天元位,每次都输,输了整整七百二十局。
六月第一天,老者终于忍不住,皱眉问:
“落子天元,既是放弃先手优势,你命格占位禄存星,天命主财,为何两个周天局数过去仍旧不用优?”
化神一怒,威势震天,桐柏福地大雨倾盆,黑水拢灌山下柏林,如汪洋肆意。
简雍噗通跪在地上,无辜说道:
“晚辈自小下棋,从来不为赢局,棋盘三百六十周天以一为托,落子天元乃是最优之法,怎么能是刻意不用优呢?”
老者疑惑,“下棋不为赢局,那是为什么?”
“对弈之道,本为计算,棋局黑白而成,乃谓阴阳均衡。下棋者,为的是磨炼心力,推演棋局变化,促成和棋,此乃晚辈拙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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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棋?”
老者沉默思索,良久后哈哈大笑,冷哼道:
“痴人说笑,下棋不为赢局,为和棋?”
“这世间弱肉强食,杀戮不止,谁不是为了赢?”
“和棋有什么好处?嗯?”
说到激烈处,老者失望透顶,一挥手直接把简雍掼入静室之中。
连着三日没有再理简雍。
拘魔山外练兵声响不止,遥远的北方寿丘各地,也有无数股妖族势力扛枪挥刀,操练不休。
三日过后,老者不死心,又把简雍拉出去质问:
“你说下棋为和棋?和棋对双方有什么好处?”
“棋道本就是天道,天道不伤和气,共同进步。”简雍掷地有声。
“胡说,天道弱肉强食,党同伐异,彼涨乃跌。”老者亦据理力争。
简雍无话可说,苦闷默默低着头。
老者不依不饶,讥讽笑道:“你说起手落天元为和棋,那为何两个周天数目走来,仍旧和不得棋?”
“千古无同局,前辈寿元悠久,算力惊人,晚辈生时尚短,需要磨炼。”
“嘴硬!”
老者挥手衍化棋盘,“便教你输得心服口服!”
二人继续夜以继日的对弈。
眨眼又五个月过去,某一日老者忽然发现简雍的棋局开始有了莫名的规矩,那规矩一次成型后,第二局第三局竟然以肉眼不可查的微妙变化缓慢完善。
但他怎能相信简雍可以赢他,嗤笑一声,继续每日狂虐简雍。
到了十一月,简雍求拜老者,说能否宽容三日让自己出去采风绘制藏宝灵图,他本命所系就这一个手段,多加练习还可以增加算力。
老者思索少顷,道:“无需那么麻烦!”
尔后挥手间,带着简雍穿梭虚空,从蒲阳河域最南边的海口,到青梗山脉战线,又从青梗山脉到巫山沼泽全境,再把晋地也秘密俯瞰一圈,最后回返桐柏福地,整个流程不到三个时辰就走完了,且那些地形讯息和灵机线竟然都被简雍顺当吸收记忆。
化神之能,恐怖如斯。
简雍连夜绘制灵图,白天继续陪老者下棋,晚间回静室休息半夜,后半夜继续绘图,周而复始,一个月后等来了钟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