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伏击战并没有持续多久,清军措手不及之下,只有几十名绿营兵和民壮弓手奋起反抗,大多数刚开战便四散而逃,然后在官道上丢下一地的尸体。
山贼们这一仗也是打得糊里糊涂,一开战便失去了组织各打各的,这乱糟糟的攻击让许多清军趁乱逃进侯家庄和附近山林之中,战果远远没有达到预期。
而且这般混乱的攻击还导致了不少误伤,被清军押来拉车的百姓也大多被山贼们杀死,三个百人队伤了几十个,都分不清是被清军所伤还是被自己人误伤,战后点算人数还跑了不少人,大多是收拢的溃兵,这些吓破胆的家伙,连顺风仗都不敢打了。
周围都是欢呼雀跃的山贼,侯俊铖混在其中,脸色却不怎么好看,见四脚虎领着骑兵去寻找那些清军的骑兵、郁寨主正在召集兵卒收集战利,侯俊铖便去寻老和尚,却见老和尚将牛老三拽到一旁,满脸怒气的教训着。
“要你护好侯少爷,你竟然自己冲到前头去了,把侯少爷一人扔在队后!”老和尚怒气冲冲的呵斥着,牛老三低着头看着地面,话都不敢说:“侯少爷那连鹅都打不过的文弱书生,万一伤了损了,你担当得起?”
“怪不得牛兄弟,我这身子确实得好好练练,跑两步就气喘吁吁的……”侯俊铖凑上前去帮忙安抚着,话锋一转:“不过我那位置,本该是最安全的位置,咱们这些弟兄还远远算不上一支合格的军队,若不是清军未战先怯,此战恐怕咱们得一败涂地了。”
“他们之前是农户、矿奴、棚户,要么就是寨子里长大的,也是第一次上战场……”老和尚瞪了牛老三一眼,轻叹一声:“苛求他们不得,慢慢来吧,战场上滚过几轮活下来,自然就成长起来了。”
“只怕清狗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侯俊铖有些无奈,揉了揉脸,换了一副表情:“牛兄弟,劳烦你去和郁寨主说一声,让他集合弟兄们,老禅师,您得帮我站个台,我有些话想和弟兄们说说。”
牛老三逃命似的飞奔而去,老和尚疑惑的看了侯俊铖一眼,微微一笑:“懂得争人心了,很好……很好!”
郁寨主动作很快,领着亲随头领将三个百人队集结起来,有拖拖拉拉的还一人赏了几鞭子,侯俊铖则寻了个板车爬上去,扫了眼立在车旁的老和尚,清了清喉咙:“此次一战清狗逃了许多人回去,后续定然还会有追兵前来,本不该在此时集结众弟兄训话,耽误了你们收集战利的时间,但有些话若不趁热打铁,日后再说,恐怕众位弟兄就会左耳进右耳出了。”
山贼之中传来一阵哄笑,有些人根本无心听侯俊铖说话,一双眼都在官道上丢了一地的金银财物上乱瞟,侯俊铖也没在意他们,继续说道:“诸位弟兄,你们觉得清军强不强?”
“弱得很!比咱们往日里攻打的那些官绅庄子的庄丁团丁都要弱,还没打提着裤子逃了!”鲁大山哈哈大笑着接话,其他山贼也乱糟糟的回应了起来,全都是在吐槽清军是何等的羸弱。
侯俊铖笑眯眯的扫了众山贼一眼,他看得清楚,那些回应他的大多是往日里听过他课的,其他山贼只有寥寥几人响应着,侯俊铖微微点头,朝吉安方向一指:“这些清军确实不堪一击,但就是他们,在吉安城下以少胜多击溃了义军四万大军!诸位兄弟告诉我,这么短的时间内,清军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一众山贼都沉默了,立在最前的郁寨主若有所思的扫了眼官道上的金银,却没有说话,一旁的牛老三则急急问道:“侯先生,难道是因为……抢掠?”
“是的,正是因为抢掠!”侯俊铖重重点点头:“入城抢三天,抢的盆满钵满,揣着满怀的金银财宝还没来得及挥霍享受,哪里肯轻易把命送了?可战场之上若没有拼命的心思,又怎么可能获得胜利?”
“义军和清军又有什么两样?入城夺寨便抢钱抢粮,欺凌手无寸铁的百姓时士气如虹,可遇到要和清军拼命的时候,谁还有半分死战的心思?所以四万义军在吉安城下才会土崩瓦解!”
侯俊铖扫视着一众山贼,面容愈发严肃起来:“你们许多人与满清有血仇,许多人是被满清苛政逼上石含山的,难道你们把往日的仇怨都忘干净了?难道你们不想要报仇雪恨?难道你们只想贪些钱货之利,然后一次次被满清击败,直到丢掉性命?”
山贼们骚动了起来,鲁大山扯着粗粝的嗓子嚷道:“侯先生,俺们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我以前就说过了,汉高祖约法三章、唐太宗秋毫无犯、明太祖严肃军纪,故而大汉能击垮匈奴、大唐能覆灭突厥、大明能再造华夏!”侯俊铖朝官道上那一具具凌乱的尸体和沿路滚落的金银财物指去:“你们也一样,当你们不再为财货所动,能够沿路将这些黄白之物抛弃之时,你们也能以少胜多,击溃这些清狗!”
“可这样还远远不够,你们能做到的,许多清狗的部队同样也能做到,而且做的比你们更为优秀,当年清狗在扬州血洗十日、屠戮数十万百姓,可入江宁南京之时,却能约束军纪斩首抢掠的八旗兵将。”
“清狗凶暴贪婪,但他们令行禁止,如今的清军或许比不上当年,可总还会有一两支这样的精锐,若是碰到他们,我们该如何去赢?”侯俊铖猛地挥了挥手:“我们只有比他们更守纪律、更有组织,汉军强过匈奴,唐军强过突厥,明军强过蒙元,而我们就要强过清军!”
“我们若是想报仇雪恨,从今日起就不能再像山贼那般活下去,我们要成为一支纪律严明、组织紧密的军队,要比这世上所有的军队、自古以来所有的军队都要更进一步,要不拿百姓一针一线,要将金钱财货、富贵荣华统统视做粪土!”
“唯有如此,我们才能驱逐坐拥大半个天下的满清、才能为我们自己和父母家眷们报仇雪恨、才能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个清平乐土!”侯俊铖抬头看向天空,双目被炽热的太阳照耀得有些恍惚,心中默默念道:“就像……他们一样!”
这场伏击战并没有持续多久,清军措手不及之下,只有几十名绿营兵和民壮弓手奋起反抗,大多数刚开战便四散而逃,然后在官道上丢下一地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