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家堡外等了一小段时间,给百姓修补房屋的战士们才刚刚出发,紧闭的堡门忽然敞开,一辆马车开了出来,瘦弱的的老黄马拖着的板车上堆满了粮食和物资,还放着几个捆得严严实实的团丁,应寨主驾着马车,后面跟着好几个侍女和女童,一路朝着田地里的红营阵地而来。
侯俊铖感到十分诧异,赶忙迎了上去,吩咐护卫们把那些团丁带走,便扯着应寨主到一旁问道:“怎么回来的这么快?我还以为你非得折腾到太阳落山呢!”
“那赵老爷老实的很!”应寨主冷哼一声:“咱们的要求他几乎都是一口答应,连还价都没有,只要俺提出要求,他当场就答应了。”
应寨主朝那马车和那些女子一指:“那马车上的物资是赵家备好了送给咱们的,那些女子.....俺一开始只要林阿婆的孙女,见赵举人满口答应,又让她点了一些同样被掠进赵家堡的女子一并带走,赵举人是一点反对都没有,统统乖乖交了出来。”
应寨主又朝那些被捆着的团丁一指:“他们也是一样,俺向赵举人要人,这厮表现得比俺们还要义愤填膺,乖乖就把这些团丁交了出来,他那唐教头倒是一脸不忿,但也一句话没说,似乎是在畏惧什么。”
“畏惧什么?”侯俊铖更觉得惊奇,他提出的那些要求本就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单单是红营控制税赋征收这一条,直接触及了赵家和永宁县大小官吏的根本,掌握不了税赋征收,他们还如何巧立名目、压榨百姓?
在侯俊铖的设想中,这一条必然是谈不拢的,但只要能够达成一个粗略的协定,让红营借机插手永宁县的赋税和田土的管理,自然就能借着这个由头,把官府的衙役和赵家的团丁挤压出去。
侯俊铖要的只是拖时间而已,从一开始就没准备遵守什么协定,要一份协定,只是为了给赵家和永宁官府一个还能继续“谈判”的幻想,不至于遭到红营的挤压之后立马应激把清军招来,而是在双方持续不断地扯皮之中,给红营的发展争取时间。
但他万万没想到赵举人连谈都没谈就一口答应了下来,让侯俊铖都感觉到有些迷茫:“赵举人这是......也被人穿越夺舍了?”
“赵大善人那般贪暴的人物,能有这般好心?”一旁的牛老三也好奇的问道:“难道真给咱们吓住了?他就一点条件没提?”
“条件倒是提了一个.....”应寨主眉间微微皱起:“赵举人说,若是咱们需要,这赵家堡都可以让给咱们,唯一的条件,便是希望咱们不要攻打永宁县城。”
“若论守御之地,赵家堡其实比永宁县城更好防守......”牛老三面上更加讶异,转头看向侯俊铖:“赵举人连自己老家都不要了,却要保着永宁县城,这是个什么意思?他何时是这般忠心国事的人物了?”
侯俊铖点点头表示同意,永宁是个又穷又小的县,最后一次城墙整修还是万历年间,到今天都快百余年的时间过去了,早就腐坏不堪,加之几百年城镇发展,城外多了许多棚户穷汉聚居,他们要入城讨活,绕到城门入城太过麻烦,干脆悄悄在城墙下打个洞,甚至扒了一段城墙,自己开辟一条道路,官府即便知晓也没钱去整修,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官府整修城墙,要么靠朝廷拨款、要么就靠官绅商民募捐,但清廷连衙役仆役的工食银都抽走了,哪里会拨款为一个小县整修城墙?赵举人又是一贯贪暴的人物,借着募捐的由头捞钱非常积极,可让他割肉出钱,那是打死也不可能的。
所以永宁县城几乎就是一座不设防的城池,红营之前歼灭了那几百号民壮,永宁县官府立马着急忙慌的派人去吉安求救,就是知道以永宁县的防御状况,哪怕面对一伙山贼也不可能守得住。
相比而言,赵家堡好歹也是每年勤加检修的,防御能力大大超过永宁县城,也好在永宁县是个又穷又小的兵家不争之地,极少有兵马会往永宁县而来,反正都是传檄而定,有没有城防也无所谓了。
“俺离开赵家堡的时候,赵举人还交代了几句......”应寨主继续补充道:“说是日后若有大军过境,请咱们多看顾看顾,只要不入永宁县城,大军要什么,永宁官府和官绅都会尽量筹措。”
“大军?哪来的大军?”牛老三更为诧异,赶忙问道:“永宁这么个穷县,又不处在要冲关隘之上,哪里会有什么大军过境?”
侯俊铖脑中却是灵光一闪,眯着眼思索了一会儿,冷笑道:“懂了,赵举人不是怕我们,怕的是吴三桂,具体而言,怕的是如今正在围攻袁州的夏国相所部!”
“他们是把咱们当成了吴三桂的马前卒,以为我们下山攻略永宁县等地,是替吴军来侦察军情什么的......”侯俊铖冷笑一声:“难怪赵家堡的老家都不要了也要想尽办法保着永宁县城,只要永宁县还在手上,他们就还有骑墙的筹码,他日吴军赢了,赵老爷可以带着永宁县投降吴军求一场富贵,若是清军赢了,赵老爷也能想办法捞一个护城有功的功劳,照样搏一场富贵!”
“原来如此!我说赵举人怎么突然转了性了呢!”应寨主也反应了过来,呵呵一笑:“这吴军的名头用来吓唬人倒是挺好用的,当初国公爷给侯先生那个守备的位子,您应该领着的。”
“不好用,也不该用,红营可以跟吴三桂合作,但绝不能融入他们的体系中!”侯俊铖忽然严肃起来:“当年二十八寨在永新洗劫,我带着一些弟兄们清城修屋,到了撤退之时,照样被百姓们辱骂扔瓦片驱赶,百姓们看的是一个整体,他们没精力也没义务去分辨这个整体之中谁好谁坏!”
“吴军是个什么模样,咱们军中那些新兵大多是湖南来的流民,问问他们就知道了,要是我成了吴军的守备、红营变成吴军一部分,我们就算做的再好,百姓们又会如何看待我们?可想而知!”
在赵家堡外等了一小段时间,给百姓修补房屋的战士们才刚刚出发,紧闭的堡门忽然敞开,一辆马车开了出来,瘦弱的的老黄马拖着的板车上堆满了粮食和物资,还放着几个捆得严严实实的团丁,应寨主驾着马车,后面跟着好几个侍女和女童,一路朝着田地里的红营阵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