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也不瞒你,王而农不止写了这封信,还写了信去江南、直隶等地,当年咱们一起反清的前明遗臣、士林鸿儒,都收到了王而农的信……”顾炎武轻轻拍着那些书信,微笑着说道:“这么多年了,有许多人心意已经淡了,虽然不至于卖友求荣,但置之不理也是一个选择,他们想要好好过日子、不再参与反清的事业,也怪不得他们。”
侯俊铖笑了笑,顾炎武嘴上说着不怪他们,但语气中明晃晃的藏着一些埋怨的意味,显然他西进南下之时也顺道去拜访了一些海内鸿儒、前明遗臣,碰了不少钉子。
“不过嘛,也有一些和我一般心思,想要来江西助你的……”顾炎武继续说道:“黄太冲就来信与老夫沟通过,他本也准备动身来江西寻你们,但他之前染了病,病体尚未痊愈,又正在编写《明夷待访录》和《明儒学案》,一时半会也离不开浙江,所以先让他弟弟黄宗炎替他带着一些士子前来了,这几日应该也要到永宁了吧?”
侯俊铖双眼一亮,呵呵一笑:“若是南雷先生也能来助我红营,小辈……实在是荣幸之至!”
“他不会来江西了!”顾炎武忽然出声道,看着侯俊铖僵在脸上的笑容,恶作剧得逞了一般的大笑起来:“老夫写了一封信,好好劝了黄太冲一番,江南富裕,以黄太冲在江南士林的威望,他在那里募银募粮都方便许多,江南的官绅从两宋开始就一贯不卖朝廷的脸面,最少也是口是心非的、阳奉阴违的,但黄太冲这个士林领袖的脸面,他们却多多少少得卖一些。”
“红营如今是不显山不露水,但清廷不是傻子,老夫和黄太冲、王而农他们能看出红营的潜力,清廷早晚也会看出来的,而吴三桂他们……早晚也会看出来的,到时候吴三桂他们能不能靠得住,谁也说不准。”
侯俊铖点点头表示同意,红营要反剥削、反压迫,吴三桂这些汉奸,不也是天下百姓们的压迫来源之一吗?他们反清的目的,归根结底不还是为了让他们自己更好的去剥削百姓们吗?红营到最后照样是要消灭他们的。
如今吴三桂他们还以为红营只是马宝手下的一支部队,日后一旦发觉红营的本质,指不定就站到了满清那一边去,再当一次满清的打手来剿灭红营。
就算是为了反清而不得不站在一起,吴三桂这群家伙为了争权夺利也指不定会搞出什么损人不利己的事来,如今红营连永宁县城都没占据,夏国相就开始给红营使绊子了,日后红营发展起来、入了那些大人们的法眼,还不知有多少扯后腿的事等着红营。
侯俊铖从一开始就没相信过吴三桂这些人的节操,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他们,历史上那些先辈们犯下的一系列错误、流下的鲜血,时时刻刻在他脑海中提醒着他警惕着吴三桂那一类的人。
“若是有一天满清大军攻来,甚至于吴三桂那边明里暗里的背后捅刀子,黄太冲在江南,算是给红营留一个出气的口子…….”顾炎武抬头扫视了一圈赵家堡的正堂:“当红营不能再抄掠庄堡城池,又在满清兵临城下、无法安心生产的时候,江南那边的支持,也许会有些奇效,毕竟江南官绅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子,而清廷的官将,从来不少缺银少钱的‘穷官’。”
“日后红营往江南发展,有黄太冲他们协助,也能方便不少……”顾炎武冷笑不止:“嘉定三屠、扬州十日,满清造的孽,可还有许多人记着呢!”
“亭林先生安排得妥当……”侯俊铖微笑着点点头,心里却并不完全同意,红营隔着江南十万八千里,江南官绅确实会为了共同反清的目标给红营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可当红营真的进入江南,江南蓄奴成风,哪家官绅家里不是一堆堆的奴婢?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又没有砍在他们身上,江南的官绅们也仅仅只是“记得”而已,可明末江南的削鼻班和奴变,可是逮着他们的屁股打。
“你心中不以为然,怕是觉得老夫官宦世家出身,总得给官绅说上几句话吧?”顾炎武却直接点破了侯俊铖的心思,也不以为意,笑呵呵的说道:“打铁还需自身硬,你若是没有这般想法,红营也做不长久的,老夫今日转身便会离开,但你清楚红营的根本在哪里,老夫才能留下来的信心!”
侯俊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顾炎武轻轻敲了敲桌子,笑眯眯的问道:“之后也许还会有士子来投奔红营,老夫想问问,辅明准备如何安排老夫的弟子们,还有那些来投的士子们呢?”
“其实小辈从见到亭林先生的时候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了……”侯俊铖朝堂外看了一眼:“不瞒亭林先生,红营现在正缺人手,许多弟兄都是一个人掰成两个人用,上上下下都是当牛做马。”
“永宁县的夏收和夏播要收尾,夏收之后就要对永宁县的水利设施、道路房屋等基础设施进行一次大规模的整修,然后就要准备秋收了,忙得很!”侯俊铖淡淡一笑,语气无比的平静:“所以小辈想来想去,亭林先生的弟子和来投的士人们,干脆都分散到各个工作队去,让他们一起干活去!”
顾炎武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样,微笑着问道:“辅明啊,你不怕人们说你侮辱人才、有辱斯文?”
“亭林先生,您也看到永宁县的百姓们对红营是多么的支持了,但您是不知道,我们一打赵家堡的时候,许多百姓是站在地主官绅这边,帮着赵家和我们血战的!”侯俊铖双手一摊:“百姓们不是天生就跟着咱们走的,要得到他们的支持,光说没用,必须得走到他们中间,和他们一起做事!”
“老夫也不瞒你,王而农不止写了这封信,还写了信去江南、直隶等地,当年咱们一起反清的前明遗臣、士林鸿儒,都收到了王而农的信……”顾炎武轻轻拍着那些书信,微笑着说道:“这么多年了,有许多人心意已经淡了,虽然不至于卖友求荣,但置之不理也是一个选择,他们想要好好过日子、不再参与反清的事业,也怪不得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