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朱姨娘和方姨娘都看了她几眼,这江姨娘家的娘家哥哥从京城里过来了,谁都是知道的。至于这一家被太太安排在下人院里头住,自然也是大家都知晓的。
这隔日江姨娘就不来请安,显然这是她同太太打擂台呢。
两位姨娘心里虽各有想法,可都听着太太发落她呢。结果萧氏这么轻轻一带过,倒是让两人都有些失望。
谢明岚一见春碧过来,心里头便有些着急。看来昨晚她劝姨娘的那些话,竟是都不得数的,太太刚落了江家的面子,姨娘就不来请安,这不是明摆着要和萧氏打擂台嘛。
好在萧氏并未发作,还是留了几个姑娘吃饭,两位姨娘在旁边伺候着。
待这早膳撤下了后,几位姑娘正准备走时,便看见秋晴从外头进来,对萧氏道:“太太,这济善堂的周大夫过来了,就等在外头呢。”
“江姨娘既然病了,倒也不好不请大夫。既然大家都在,便随我一起去瞧瞧江姨娘吧,”萧氏淡淡吩咐道。
这会别说谢明岚要跳脚,就连谢明芳脸上都露出着急。姨娘三天两头托病不给太太请安,这说的不过都是托词罢了,就连谢明芳都知道姨娘那是装病呢。
待萧氏领着姑娘和姨娘们浩浩荡荡地到时,江姨娘已经被丫鬟伺候着躺在床上了。这周大夫早已经头发花白,正因为他年纪长又有妇科圣手之称,因此苏州城官宦家的女眷都爱找他看病。
萧氏端坐在江姨娘床榻对面,而几个姑娘站在一边,两个姨娘站在另一边,众人都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周大夫替江姨娘把脉。
萧氏问:“周大夫,不知江姨娘可有风寒之症?”
这周大夫多给官宦家眷看病,平日也出入这后宅之中,岂有不知这妻妾之间的龌蹉。如今这位谢夫人这么浩浩荡荡地带人过来,他略想了下,便抚着下巴的白胡子,半晌才说:“这位姨娘身子康健,并没有什么风寒之症。”
“哦?”萧氏惊讶地道了一声。
紧接着她便脸色一冷,冲着站在江姨娘床头的春碧说道:“你方才不是去回禀,说姨娘感染了风寒,如今正身子不适?”
“好大的狗胆,竟是敢背着主子胡说八道。姨娘明明身子康健,你这奴才竟敢胡乱咒主子,”萧氏冷厉地看了春碧一眼,而还躺在床上的江姨娘,正要帮春碧说话,可看了她的脸色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萧氏指着春碧说:“来人啊,将这奴才拖下去,让管事的掌嘴四十,看她日后还敢乱咒主子。”
萧氏既然是来找江姨娘麻烦的,又岂会不带足了人。此时正在外头等着的婆子,一下子就冲了进来,将春碧掩住了嘴就拖了下去。
结果没过一会,在内室的人就听见外头刮巴掌的声音。刚开始春碧还被堵住嘴,待几个巴掌打了下去,连嘴角都打破了,婆子便将堵嘴的布条扯了开。春碧苦苦哀嚎的声音便传了进来,连谢清溪这样大胆子的听的都有些渗人。
谢清溪转脸看了身边的两位姐姐,只见谢明芳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谢明岚倒是好些。不过因为她站得近,却能清楚看见她脸颊微微抽动,只怕是在死死咬着牙关呢。
至于谢明贞如同没听见一般,反正打的又不是她的奴才。
倒是两个姨娘都露出了错愕之情,她们倒是没想到萧氏一出手就这样的狠。此时屋子里头犹如死一般地寂静,只余下江姨娘在屏风里头。
“这春碧实在是个不规矩的,我这次待你打发了,明个便再送个好的过来给你使,”萧氏隔着屏风淡淡地对江姨娘说。
江姨娘在里头听着外面春碧竟是渐渐没了声音,身子犹如筛子般抖了起来,过了许久才上下牙打颤着说道:“妾身谢太太赏赐。”
“既然这春碧是个不老实的,想来春华也好不到哪去,便一并将两人都发卖了出去。回头我让沈嬷嬷给你挑两个老实的丫鬟过来,沈嬷嬷在侯府的时候就会调教丫鬟。她看人最准了,”萧氏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无比温柔,倒好像真的再为她考虑一般。
沈嬷嬷什么样的人,府里谁都知道。就连谢明岚见着这位老嬷嬷,都犯怵,如今再要了她的人再身边。
哟,谢清溪只觉得她娘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真是雷霆手段啊。
这头处理完了,萧氏便领着姑娘们离开了。待出了院子之后,便对她们说:“倒是误了你们上课的时辰,不过我已经遣人同师傅说过了,倒也不会责罚你们的。”
于是她又温柔地亲自送四个姑娘去了春晖园。
谢清溪走在萧氏旁边的时候,总感觉她二姐正有意无意地拉开自己与萧氏之间的距离。
虽萧氏只说换两个大丫鬟,可真等换人的时候,她又说院子里的小丫鬟都年纪太小,不如一并都换了。于是汀兰院里的丫鬟便被换了七七八八,这江姨娘在自个屋里头,就连说一句话都要斟酌斟酌再斟酌了。
江姨娘被收拾了一顿后,连带着江家都安生了不少。可是谢清溪总觉得这事还没完,不过她现在已经不会用正常的思维去想她娘了。
过了两天,萧氏便带着谢清溪去还愿去了。谢清骏这会中了头名的解元,萧氏将先前去拜过的几家庙又都去了一回。这回连庙里的方丈在她们离开的时候,都亲自送了出来,可见萧氏这还愿的香油钱实在是客观。
不过因为谢清骏远在京城,萧氏这慈母之心也只能用银子来寄托了。
谢清溪平日想法设法出门,这几日连着去几天庙里,她觉得自己如今闻着这香火味道,都要条件反射了。
这日总算是将最后一家庙还愿完了,萧氏连着几日也十分疲倦。待谢家马车到了偏门时,因着谢清溪坐的略靠前些,丫鬟们便扶着她下来。
待她下车后,一偏头便看见有两个人在不远处,其中那个穿着青布衫的小厮便是牵着马,而那个长身玉立地少年一身银白锦袍朝这边看过来。
那少年瞧着只有十六七的明白,可气质高华竟是让人看了一眼便挪不开眼睛,而他嘴角那浅浅的笑容竟是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这俊美少年的身上有着一种温润的气质,虽身上着的不过是普通的杭绸,可是雍然自若的神态,仿佛他此时并不是站在自家门口。
谢清溪忍不住在心中想起一句话。
陌生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谢清溪忍不住走近时,那少年也走了过来。她抬头看着他俊美却又有些熟悉的面孔,问道:“小哥哥,你是谁啊?”
“那小妹妹,你又是何人?”那少年一开口便如清泠的泉水声,别样的动听。
谢清溪感慨老天爷果然是不公平,在给他一张俊美的脸后,又赋予他这样高华的气质,现在居然连声音都这般动人。
“哦,我是这家的孩子,”谢清溪指了指旁边的谢府说道。
此时丫鬟正忙着伺候萧氏下来,待回头时,见自家小姐竟同一个陌生少年再说话,吓得赶紧过来要带她离开。
可待走近后,就见那少年微微弯着腰,用如玉雕般的手指尖轻轻刮了下谢清溪的鼻尖。
“那可真巧,我也是这家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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