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溪,你给我振作点,”一直在一旁握着她手掌的萧氏,终是忍不住怒骂道。
清溪转头盯着萧氏,有些无力地看着她,而此时萧氏满脸怒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生了你三个哥哥还有你,就能闯过来。你如今难道要放弃吗?”
“清溪啊,你不是不孝的孩子,你不会丢下爹娘不管的是不是?”萧氏说着眼眶就要湿润了,整整一夜了,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在受苦,可是她除了骂她,什么都帮不了她。
此时接生嬷嬷也着急不已,这都整整一夜,要是再不生下来,只怕不仅两个孩子有危险,就连大人都要挺不住了。
谢清湛竟是在谢清溪的叫喊声中,听到了萧氏怒斥她的声音,他忍不住扒着正厅的门框,眼珠子都红了。
当他的手掌抓着门框边缘,指关节都泛白的时候,就听见里面的接生嬷嬷欢喜地叫喊声:“看见头了,看见头了。”
朱砂和丹墨又是不停地出来又进去,手里端着黄铜戏鱼盆里的水都是通红通红的。谢清湛抓住朱砂的手臂,便着急问道:“清溪怎么样了,她怎么样了?”
“六少爷,奴婢要去打水了,”朱砂别过通红的眼睛,嗡声说道。
啪,只听一声巨响,门口原本上着栓的木门,居然被一脚踹开了。谢清湛看着陆庭舟一身血,气势汹汹地进来,他忍不住指着他的衣裳,大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进宫参加太后的千秋宴的吗?”
因着他一直守在这院子中,虽然恪王府其他地方的人都知道宫中的事情,但是这个小院却如同遗世独立一般。
“让开,”陆庭舟顾不得和他废话,便要推开他进去。
此时谢清湛想起萧氏之前吩咐她的事情,不管怎么样都不要让别人进去。于是他立即双手拦住,大吼道:“我娘吩咐了,谁都不让进。”
“我是她相公,”陆庭舟头一次这么失态地怒吼道,险些吓得端着热水的朱砂和丹墨,差点端不稳手中的水盆。
谢清湛也不怕他,依旧拦着不让他进去。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就听见产房里面,传来一阵欢喜的喊声:“生了,生了。”
朱砂和丹墨两人看了一眼,赶紧端着热水盆就进去了。
而陆庭舟盯着产房的窗户,因谢清溪是要在十一月生产,所以陆庭舟特地让人将这所有的窗子都换成五彩琉璃窗户,他盯着那琉璃上的彩色花纹,放佛能穿透窗子看见室内的场景一般。
当陆庭舟走到梢间的时候,正赶上接生嬷嬷匆匆将孩子抱出来的时候,蓝色锦缎襁褓中裹着一个红通通的小孩子。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是小王子,”接生嬷嬷将孩子凑近,想让陆庭舟抱着。
陆庭舟低头看着小孩子,这还是他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到新生儿,当初他在皇宫的时候,也见过皇兄的不少孩子出生。可不管是小公主还是小皇子,抱出来都是白白嫩嫩的,身上还香香甜甜的。
他再看面前的小孩子,红通通的皮肤,看起来皱巴巴的,头发倒是挺浓密的,可鼻子几乎没有,眼睛细成一条缝儿,真是怎么看怎么丑啊。可是就是这么一团丑丑的小家伙,陆庭舟竟是不敢身手,他突然后退了一步,慌张道:“我身上有血。”
早等在一旁的谢清湛,看他磨磨蹭蹭了半天,就是不抱孩子,便立即上前,笑嘻嘻地说道:“还是让我抱抱吧,我可是这孩子的亲舅舅。”
结果他正要抬手的时候,突然从被人从后面拽住脖子,他一时不察险些被甩出去。等他稳住身形的时候,就看见陆庭舟已经将孩子接过来抱住,只是他接过孩子之后,就再不敢动了。
谢清湛忍不住怒道:“你自己不抱,还不让人抱?你……”
“这是我儿子,当然得我抱住,”陆庭舟看着面前的小孩子,虽然还是那么地丑,可是却怎么看都觉得顺眼,他又笑了,嘴中念叨:“这是我儿子,这可是我儿子。”
谢清湛看着他这模样,最终忍不住怒道:“疯魔了吧?”
陆庭舟也不搭理他,只抱着孩子,一个劲地冲孩子笑,看得旁边的谢清湛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谢清湛故意走到他旁边,斜视了一眼,心痒地不行,便打着商量地口吻问道:“能让我抱一下吗?”
结果人家跟没听见一样。
这外面已经高兴地找不到北了,里面却还在艰苦奋斗呢。萧氏这会又是高兴又是心酸,不过却还是鼓励她:“你看看王爷正在外面抱着孩子呢,你也要加油,早点让王爷也见者闺女。”
此时许绎心拿着金针在旁边,身边的半夏拿着帕子替她抹了抹汗水,方才就是她以金针刺激,这才让头一个孩子顺利出来的。如今到了第二个孩子,想来要比第一个孩子容易了些。
不过孩子还没生下来,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一直等到陆庭舟还没抱够儿子的时候,就听见里面又喊了一声:“生了,又生了。”
“是位小小姐,竟是龙凤胎,竟是龙凤胎,”就算接生嬷嬷接生了这么久,这龙凤胎还是头一回接生呢。
这里面赶紧将孩子洗了洗,裹上大红的襁褓,就抱了出来。
谢清湛看着陆庭舟塞给自己抱的孩子,又看着他飘一样地往前接过嬷嬷手中的大红襁褓,他不由有些同情地看着怀中的孩子,可怜道:“看来你打小就跟小舅舅一样,是个没人疼的。”
谁说女子不如男,显然陆庭舟完全继承他老丈人重女轻男的毛病。
不过陆庭舟这会也不是只顾着看怀中的女儿,他看着面前的孩子问接生嬷嬷:“王妃怎么样了?”
“娘娘,这会还醒着呢,”接生嬷嬷说话的时候,萧氏正推门出来。
陆庭舟立即恭敬道:“岳母。”
“让我来抱着吧,你进去看看清溪,”萧氏伸手便结果小孩子。
陆庭舟也不犹豫,立即将手中的孩子交给萧氏,自己便径直往里面去了。谁知一打开门,他就闻见扑鼻的血腥味,此时朱砂她们还在产房中。
众人见陆庭舟进来,便纷纷退了出去,只留下这两人在房中。
陆庭舟单膝跪在她的面前,就算谢清溪这会整个人脑子发懵,可还是被他的举动吓住了。只听他柔声唤她:“清溪。”
“小船哥哥,你回来了,”谢清溪有气无力地叫着他,她也想握紧他的手。可此时她的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就算是抓住他手掌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庭舟低头浅笑,再抬眸时,眼眶终是红透了:“清溪,谢谢你。”
谢清溪想抬头摸他,可是此时别说抬手臂,就连动一动指尖似乎都是困难的。她看着陆庭舟,泪水顺着眼角落了下来,但嘴角却又是带着微笑的弧度。
这世间,终于有了你我血脉的延续,所以也谢谢你。
“我想抱抱你,”谢清溪看着陆庭舟说道,可她刚说完,陆庭舟便倾身将她抱了满怀。
待过了会,陆庭舟耳畔便传来有频率地呼吸声。
一夜醒来,这世间就变了天,大抵就是指着这几日京城的人们吧。
即便勤王军奋力营救了不少官员,可最后到底还是有不少人丢了性命。可这场皇家内斗之中,真正惨烈的还是皇室。
在千秋宴时,皇帝还能骄傲地看着席上的儿子们,可是一夜过后,只余下一个断了左臂的九皇子,还有一个摔了脑袋的十四皇子。
一场惨烈至极的厮杀,京师震动,不知多少人命归黄泉,又有多少家破人亡。反正从第二日起,似乎半个京城都白了,处处挂着白帷,天天都有下葬的人。
而一向不管朝务的皇帝,这次却展现了难得强硬手段。即便三皇子畏罪自杀了,可皇帝对他的恨并没有因为他的离世而消失,皇帝不仅夺了三皇子的爵位,还将他逐出了皇室,甚至连内务府的玉碟都销毁了。
至于三皇子留下的家眷,若不是有九皇子抵死相求,只怕连一个都留不下。不过就算是这样,三皇子的儿女还是被贬为庶民。
而安阳侯府就没这么好运了,安阳侯一家四百五十六口人,皇帝竟是一口气要杀一百多人,就连女眷都不放过。
不过成洙当晚就在皇宫之中被杀人,而皇帝派人将安阳侯府围住的时候,成洙的嫡妻谢氏就在自己院子中**了,听说烧的只剩下骨头渣了。
后来人们也悄悄议论过,若不是成贤妃当众让人将林贵妃拖了下去,只怕成家也不会杀了这么多人。当日昌海侯带领的勤王军,在宫中四处搜索乱军余孽的时候,就在一个偏僻宫室之中,发现了林贵妃的尸身,据说尸身惨不忍睹,她是被强、奸致死的。
成贤妃没来得及自杀,就被人救下,不过后来却是自己咬舌自尽了。
楚王陆允珩虽是三皇子的亲弟弟,可是那王三皇子叛乱的时候,他的言行众人都是看在眼中。更何况最后他也断了一只手臂,即便是皇帝都不忍再责怪这个儿子。
还有兵部尚书陈江陈家,同样也被抄家灭族了。等到后面着手调查的时候,才发现陈江在兵部亏空了不少,眼看账目就要捂不住了,他便索性和三皇子勾结在一处,只等着三皇子登上大位,他得了一个从龙有功的名头,不仅不掉头还能等着升官发财呢。
此刻京城才叫人心惶惶,生怕跟乱党牵连上关系。
谢清溪一直在坐月子,只知道外头出了事儿,却不知具体出了什么事情。所以萧熙来看她的时候,就是直摇头,说道:“这全京城,只怕命最好的就是你了。”
“若不是你那晚发动了,你就得进宫去,”萧熙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唏嘘,便没再说下去。
永安侯夫人也进宫领宴了,不过她娘不是出头的人,只跟众多夫人一样,只是受了惊吓倒是没性命之忧。
谢清溪没说话,只让人将两个孩子抱过来,这几日萧氏在家忙着准备奠仪,突然没了这么多人,京城大大小小的人家都在办白事。虽说事情来的突然,但是该有礼节却是不能省的,所以萧氏忙的走不开,许绎心也在家帮着她,便只派了萧熙过来看她。
反正萧熙素来就和谢清溪说得来,两人在一块唏嘘感慨了一阵子,突然萧熙压低声音问道:“你听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