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会,除了武拂衣在历史故事中听过它的赫赫大名,其他人对这个名不经传的组织都不以为意。
尽管朝廷明令禁止民间私自结社,但谁都知道事实上屡禁不止。
底层劳工与游民结社,为了互换哪里有赚钱短工的消息是再正常不过了。假设对这种组织草木皆兵,那真是看谁都像是贼了。
确实,以目前的情况就事论事,天地会未成气候。
武拂衣却仍旧想去闹鬼的瓜县瞧一瞧。
“证据呢?别告诉是你的直觉。”
胤禛指了指地图,“原定的行程计划不包括武陵山,往那里走至少比原定安排多用两个月时间。”
武拂衣没有说什么天地会与反清复明的关系。
时空差异会引发历史出现不一样的走向,目前没有深入调查岂能盖棺定论。
她心里会对天地会有所防备,但要查实一番再与胤禛说。
否则以这厮的小心眼程度,保不齐会对这一类的劳工互助组织全部打上必须铲除的标签。
万一到头来这个天地会不是史书里的天地会,那岂不是冤枉人了。
为了这一证据,武陵山的瓜县也得去。
武拂衣拿出的理由与天地会无关。
她说:“昨天,我和赵家送粮队闲聊,粮队从湖南北部回来,听闻常德府治下出了一桩极为凶残的命案。
贼人杀人取心,以心肝炼制妖器,说是给人偶给装上就能将它变活了。官府已经抓到穷凶极恶的犯人,那人江南口音,姓黄。“
胤禛越听越耳熟,这个凶犯怎么像是计划中本欲去拜访的发明家黄履庄?
“当时在扬州被告之,黄履庄来湖南访友,难道常德府抓的犯人是他?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胤禛自从意识到康熙在暗中扶植理学院,他对相关类型人才投入了更多关注。
将黄履庄所著的《奇器目略》通篇研读。
文章所现,是一个赤忱研究者对于大千世界的不断探索,以及满腔热情地付诸实践。
这人也做到了。将光学、力学、热学的知识是化于实物之中,堪称大清奇人。
这般化腐朽为神奇的人物,哪怕不能请回京城,也希望给他大力投资,在江南搞出更多重要发明。
如今,黄履庄真能穷凶极恶到杀人剖尸,取人脏腑只为弄活一个木偶?
俗话说文如其人。尽管早知道文章与真人之间一定存在差异,但差距大到形如位于善恶两极,这也离谱了一些。
“我读《奇器目略》,确实提到了人偶制作。黄履庄提出一种假说,如果人偶赋予一种驱动力就让它能够不断行走。”
胤禛仔细回忆,“全书没有提过借助法术、符咒、借活人生机等等方外之术,而是假说人能不能借用雷电之力的庞大能量。他提出电学也能为人操纵,比如用金属导电。”
黄履庄将大量发明与假说记于书中。
考察小队在扬州见了部分实物,全部与黄的所著内容吻合。
一个人突然改变研究制作方向的可能性有多大?
而且这一更改变动竟是要动手杀人,与他以往几十年为人和善更是完全不符。
前后变化极大,着实可疑。
武拂衣也觉得可疑。
阳春子帮天地会驱鬼是在瓜县,瓜县是常德府辖区内,而分尸案也在同一范围内,两者有没有关系?
“黄履庄来湖南本是为了访友,现在却变成了凶残杀人犯。”
武拂衣问,“你就不想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我想去看看,于公于私都不希望一位发明家蒙冤。如果真凶是他,也查明白内情。”
胤禛该果断时绝不拖拉,“吃了午饭就动身。”
从岳州城到常德府微服私访走了五天。没有朝廷允许快马疾驰的特许,好些路段不能快马加鞭。
县官不如现管,通过赵老爷子牵线,很快联系常德府监牢的牛牢头。
打点一些钱财,向牛牢头询问案件的来龙去脉,也试图让人行个方便能去见一见被抓的正是黄履庄。
牛牢头答应事无巨细讲一讲案件情况,但不能通融给安排见犯人。
因为这起案件影响太恶劣,郑知府亲自督察,下了死命令让衙役们谁也不许乱伸爪子给犯人提供便利。
案件发生在一个月前。
康熙四十四年,六月末。
良善村河岸边,惊现一具女尸。死者张巧丫是当地村民,二十五岁,怀有五个月身孕。
尸体是在上午辰时被路过洗衣的农妇们发现的,她们闻到了灌木丛的臭味。
当瞧见犯罪现场,好几个村妇被异常恐怖血腥的场面给直接吓晕。
死者被剖开胸腔与腹腔,断肠与破损的内脏散落在尸体边上,更不必说鲜血留了一地,虫蝇乱飞。
良善村,近百年来就没发生过杀人案。
哪怕邻里冲突互殴,抡起农具打个头破血流,但与分尸案件的性质截然不同。
别说小村庄,就是整个常德府也没发生过此等恶性案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