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墙东(五)

娇养祸水 再枯荣 1198 字 2022-09-10

席慕白提着灯笼往家走,谁知就在临溪的巷子里撞见个人影,兀突突靠谁家的院墙立着。他提灯一照,正是琼枝结玉的席泠,穿着墨绿的窄袖圆领袍,身上洇着袅袅雨水汽,蒸得一张脸益发冷漠而瑰丽。

他咯咯笑起来,往席泠肩头拍一拍,“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个杂种还晓得来接你老子?走走,你拿灯笼。”

席泠接过灯笼,凭他的手抚着自己的肩,默然往前走。席慕白浑身散着熏人的酒气,一头笑,一头喁喁唠叨,“你小子,待我向待个仇人似的,从不拿正眼瞧我,什么冤仇,我也是你爹!我晓得,为了你娘,你打小恨我,可我有哪样法?那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不卖了她,你吃个屁!还想读书?我瞧你这些年的圣学道理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懂个屁的孝道……”

一霎新仇旧怨随夜风朝席泠袭来,无处排解。他仰头望望雨洗的弦月,散着幽幽寂寂的光。低头,则是绿藓斑驳的木板桥,底下是凶悍的、深深的溪。

席慕白仍在振振有词地推脱着,由他的发妻,说到儿子,总之他无半点错,都是人对不住他。

最后讲到箫娘,说得兴起,手舞足蹈,“那个婆娘虽嘴犟些,倒是个过日子的料。我算着初六摆三席,就在咱们家小院,请几个朋友来,也算赔你一个‘娘’。她待你还是好的,你说是不是?”

雨后寒寂,长风卷在巷,发出细细的呜咽,像是谁在哭。他一扭头,只瞧见席泠比月还凉的眼,“爹来日,千万要往阴司里告儿子个大逆不道。”

席慕白蓦地打个抖,还没回神,就被席泠猛地一推,跌入溪中。

这条溪瞧着能见底,却深达半丈,白天又落了一日雨,愈发湍急。愈加席慕白吃了好些酒,浑软无力,在水流里好一阵乱扑腾,却迟迟爬不起来。

水往他的耳眼口鼻里汹涌灌入,偶然浮起的间隙中,望见席泠打着灯笼,沿岸迤行。他被冲到哪里,他就走到哪里,闲庭信步似的将灯笼举在水面——

像把一点生的希望悬在濒死的绝望上头,把渐渐被淹没的席慕白冷漠地照一照。

作者有话要说:席慕白告辞人间,修罗场即将开启

箫娘从此和席泠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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