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平平无奇又有些许波澜的一天。
五个白天已经走完了绝大部分行程,但狼群的影子也离得越来越近,连白天的时候,他们都能远远看到一两条土黄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第五个夜晚到来了。但这一次,他们在天擦黑时也没找到合适的休息地,开阔的乱石堆简直太容易腹背受敌了。
“今晚就算睡了也得拿着家伙,听到没!”
老大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了,还算镇定地指挥着队伍。沙漠的狼群数量少有十头以上的,而他们的商队有七个人,再加上那个奇怪的人,就算一人一条狼也够对付了,更何况他们还有五匹骆驼呢。计算人数的时候,他就发现那个人一直在看着某个方向,只可惜那人的脸被完全遮住了,只剩下一双特别的金色眼睛露在外面,他实在看不出来对方是什么表情。
老大既没有指望这个外人,也不打算让自己人救助,连刀都没打算分那人一把。这里可是荒漠无人区,无人注视的角落更容易滋生冷漠,这里遵循的从来都是弱肉强食的法则。既然他敢来,那就让他们见识一下他敢来的底气吧。
狼是十分有耐心的生物,它们在前半夜三三两两地在篝火的映照范围里现身,惊得一群人一惊一乍,时刻紧绷神经。但它们又不向前冒进,只要走到能勾得守夜人起身驱赶的距离就马上后撤。
整个营地里坐的最安稳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被团团围在圆心的老大,一个就是被挤兑到边缘的怪人。有几次,狼从他那个方向出现,都贴近到几乎能将他叼走的距离了,他却仍然纹丝不动,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仿佛完全睡着了。
异常总是格外惹人注意。队里没睡着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向那个人的方向投射了注意力,想看看他什么时候会被狼叼走。喂饱狼群同样是摆脱狼群的办法,面对生死,人类一向如此自私。
“呜——”一道不同寻常的声音在后半夜突兀响起。随着那声音一同出现的,是将整个营地包围的无数双绿色的眼睛,它们在不远处的黑暗中轻轻晃荡,像一团又一团的鬼火,带来了死亡的征兆。老大当场跳了起来,吓得直接爬上了最近的骆驼,但并没有马上让骆驼站起来。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沙漠狼聚在一起的样子,这事里里外外都透着诡异,他在招呼所有人警戒的同时往那个人的方向望去,却发现那个地方竟然空了!而那个人也不在人群里。
坏了,难道这是个圈套?
“嗷呜——”头狼的冲锋号吹响,狼群呼啸着开始了冲锋,可第一批狼却迎头撞上了突然出现的岩石,第二批则用柔软的腹部接下了坚硬的土刺,哪怕是这样,第三批狼也没有停下。它们跃过同伴的尸体,越过高耸的岩刺,最后却被一阵清风吹落,在半空解体为了碎片。
商队的人哪见过这场面?他们哪怕嘴上说着要做掉,可实际上也就杀过点动物,反击过几次土匪,干的最坏的事也只是见死不救装作没看见。他们只是群想混饭吃的普通人,干着最危险的活计,不想惹麻烦,哪有空去发慈悲心?
可是刚刚发生了什么?地面忽然升起了一圈一人高的岩刺,好些狼的尸体挂在了岩刺上,这已经够渗人了。结果当他们打算迎击漏网之鱼时又发生了什么?天上吹来了一阵妖风,直接把狼群和岩刺一起搅碎。血肉飞溅的到处都是,还有人惊恐地没来得及闭上嘴巴,当场吐的天昏地暗。
蹲在骆驼背上的老大吓坏了,因为那阵妖风是从他天灵盖上吹过的,但凡他伸伸腿就得脑袋搬家。他手脚冰冷地僵了好一会儿,直到岩刺突然从一个方向缩回地面才回过神来。
衣袖上尽是不规则黑色斑纹的怪人出现了,他是拖着一个东西过来的,走到近前了他才发现,那哪是什么东西,分明是个人!而那些黑色斑纹,实际上是溅在他身上的血!
敢独自走沙漠的,果然都不是普通人……
“徐老大,认识吗?”怪人畅通无阻地穿过自动散开的商队将手里的人提了提,贴心地让他看清脸。
他浑身一个激灵,哆嗦着爬下骆驼,脚下软的站不住,就要跪下来,却被怪人一把托住了。
“我很抱歉,是我吓到你们了吗?别担心,刚刚只是两个最简单的忍术,我毕竟不在这边,做法难免粗暴了些,不太好看,还请见谅。”怪人的声音居然不急不缓,十分温和,连脸上的表情都是那么的阳光灿烂,丝毫不像刚刚闹得天翻地覆的人。
他说:“不用害怕,我会保护你们的。”
“徐老大,你认识他对吗?他是谁?”
徐老大不愧是老大,剧烈的冲击平复下来后,他就能自己扶着骆驼站直了,反问道:“他死了吗?”
“没有。”
“……那咱就要死了。”徐老大的双眼泛红,充满血丝,似乎想在这家伙身上盯出个洞来,“你刚刚去哪了,你在哪里找到他的!”
“就在附近,他的狼跟了我们好几天了。”怪人指了个方向,“那边还有许多人埋伏着,我把他们暂时困住了,这些血是狼的。”
“那咱也要死了。”徐老大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土之国大名的侄子,这片土地的领主!你干嘛要攻击他!要不你就把他埋在那边,别带过来啊!”
“您是忍者,他拿您没办法,可咱只是一群平头老百姓!没您上天入地的神通!咱带着您走不是给自己找麻烦的,咱也要吃饭,咱也要活命啊!”徐老大心头悲哀,几乎已经看到了家破人亡的结局。现在让他走已经晚了,这段时间走上丝路的商队就那么几个,侄子没死,必会直接来找商队的麻烦,哪怕这位侄子死了,无差别的怒火也会烧到他们头上。
无解死局,从这个家伙动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
这是平平无奇又有些许波澜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