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交颈而眠,缠绵缱绻,正快活无比,陈婉玲忽然凤眼含泪,低声啜泣。
孙友惊讶道:"夫人,小生何事冒犯了你?"
"非也"。陈婉玲垂泪道:"奴家心甘情愿,委身于大先生,但心有郁结不能解开,故悲从中来,难以自抑,让先生扫兴,万望恕罪。"
孙友慷慨道:
"夫人不顾名节,赐欢于我,我感激不尽,定要替你作主,有何为难,请告诉小生,为了夫人,赴汤蹈火亦在所不惜!"
"大先生真是好人,奴家系有夫之妇,以残荷败柳之身,尚得先生爱怜,心下无限感激,只恨命运捉弄,迫奴家下嫁粗鄙之夫,不能伺候先生终生,真令奴家肝肠寸断,痛悔万分。"
言毕,放声大哭,泪下如雨。
孙友最怕女人掉泪,泪水把他刚肠侠胆泡成一滩软泥,他拥偎陈婉玲,好言安抚,询问个中原因。
陈婉玲抽抽嗒嗒,道出苦衷。
西汉末年春,福建官场出了件不大不小的案子。这年初,朝廷行文各地,催交岁贡银子。
按往年惯例,各省解到京城内务府库银,最迟可推到秋末初冬、年关之前。可是朝廷内忧外患,府库早已亏空,寅吃卯粮,入不敷出。据说朝官们连月俸都快拿不到,人心涣散。皇帝下诏催收岁贡以解燃眉之急,并严旨各省不得拖延,否则地方官交部议办,严惩不贷!
君命既出,各省抚台纷纷照办。福建抚台催促藩司解银送京,藩司则命主管库银的库大使点核银数,兑换银票解京。
库大使姓陈珏(决),捐班出身,以从四品道台屈居从七品的库大使,看似贬职使用,实则好处颇多。陈珏掌管福建全省库银,出入银钱成千累万,其中免不了做些手足,以杂银兑换足色成银,从中捞取油水。又可将库银挪存熟识的钱庄,赚取利息,账面做得不差分文,暗里所得十分可观。
藩司召见陈珏,命他三日之内将一百五十万银票收齐交呈上司。陈珏应命,忙去福州城找恒祥钱庄老板催兑银票。因陈珏与恒祥老板系拜把兄弟,常将库银挪存钱庄生利。当下老板唯唯称是,讲定第二日来取银票。哪知风云突变,翌日,陈珏去取银票,见钱庄大门紧闭,人去室空。原来,恒祥钱庄经营不善,亏空甚巨,陈珏催要银票,一时拿不出,老板索性卷银举家潜逃,不知去向。
陈珏顿时如凉水灌顶、全身冰冷、情知不妙。他在钱庄存有五十万两库银,顷刻化为乌有,即令倾家荡产,砸锅卖铁,也难弥补这笔巨银十中一二。陈珏自知犯了弥天大罪,难逃一死,索性趁家人不防备,悬梁自尽。
消息传开,震动福建官场,藩台用人不当,自请辞官。抚台昏昧失察,贬官三级留用。陈珏全家老少,官卖为奴。
陈珏有一独养女儿陈婉玲,长在深围,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聪慧过人。富家公子,求亲说媒者踏破门槛,突遇飞来横祸,娇小姐沦为拍卖奴,身价暴跌,富贵人家避之不及,谁还敢要犯官女儿?
拍卖之日,满城市民奔走相告,争到人市观看陈小姐芳容。官府开出三十万银子身价,吓退众多好色之徒。恰好,信和钱庄庄胖子到福州收到一笔账,闲来无事,也在人市观望,见陈小姐貌若天仙,便动了色心。他刚死了老婆,欲火难耐,便毫不犹豫,出银三十万两买下陈婉玲。又应她请求,连带买下贴身丫环春香,一并携回杭州。
庄胖子得到美貌夫人,先是欣喜万分,初试云雨,见陈婉玲呆如木头人,漠然无情,喜悦减了大半。想起三十万银子,未免肉痛,心有悔意。他是粗鄙商人,不解男女风情,认为这桩买卖十分吃亏,便使出蛮力,不分昼夜,折磨老婆身子,好似要从她身上捞回点本钱才罢休。
陈婉玲已遭大祸,家破人亡,心灰意冷,极其厌恶庄胖子禽兽行为,夫妻不谐,终日以泪洗面,度日如年。为了躲避庄胖子的虐待,陈婉玲借故到寺庙烧香许愿,替家人祈祷,带着春香去虎跑寺消磨时光。
第四回 陈婉玲身世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