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小姐她没事,周德威也确实是个大仁大义的好汉!”
刘仁恭、孙伯仲大为诧异,这种话,竟然从沉默了许久的高思继口中说出来。高思继抬起头,将雁门关前发生的事尽数讲了,只是略去了他箭射李萱的情节。李克用、盖寓以及众太保终于松了口气,而一旁的刘仁恭却恨得咬牙切齿,几乎想要冲上去把高思继撕碎。
盖寓向李克用进言,既然事已至此,也别等到三天后了,宜立即前往雁门,把沙陀未藏玉玺的实情与周德威当面说清。也是李克用挂念女儿情急,答应盖寓所请,命盖寓、高思继和众太保同往,其余人一个也不多带。李夫人听闻女儿的消息,急匆匆打内厅出来,意欲同去,这些日子以来,她无日不泣,眼圈肿胀通红,李克用拗不过她,便夫妻共乘马车,教其余人骑马戍卫前后。
众人刚出沙陀城,远处马蹄扬尘,有三骑向这边飞驰而来。李存勖端详马上乘客,仙袂飘摇,不是自家妹子是谁。于是忙向父母报喜,李夫人欣喜若狂,一面喊着萱儿,一面徒步奔迎,李克用下车登马,用鞭子指着最左侧来人,对左右问道:“那个人就是周德威?”
高思继道声是他,嵇昀、李萱、周德威三人已经来到,“母亲!”李萱喜不自胜,下马与李夫人相拥起来,陈诉苦水。嵇昀携周德威上前,向李克用施礼介绍。周德威专门下马,满怀歉意,向李克用说道:“周德威误入歹人圈套,行事唐突冒犯了李将军,今番特来赔罪。令千金在五镇盟未受怠慢,只是刚才混战之中,擦伤了手...”
没有人注意到,一旁的高思继直冒冷汗,羞惭了脸。庆幸直到最后,周德威都未将射伤李萱之人是他这件事抖出来,只说是乱中保护不及,使其误受轻伤。李克用见女儿安然无恙,除了手臂上的擦伤外,其余皆好,心头掩抑许久的阴云终于渐散。
嵇昀担心李克用大发虎威,趁周德威话音刚落的空隙,急忙插话道:“是有小人故意用传国玉玺失窃来陷害沙陀,中原群雄都被蒙在鼓里。周大侠不愿群豪与沙陀冲突,才想到用李萱小姐迫使堡主交出玉玺,实话讲,方法是下作了些,可也是万不得已,请堡主宽宏大量,宽恕他吧。”
李存勖从旁进言:“父亲,若不是周德威节制约束,中原武林那些莽夫们,一定会搞出更大的乱子来。您就从轻发落他吧。”盖寓凑近小声道:“这个周德威,看起来是中原武林的领袖,对他的处置,确实要顾全大局。”十二太保史敬思却不以为然:“一个小小帮派头领,几百个草莽粗汉,都敢进犯我沙陀城,若不严惩,别人都会以为沙陀族人是任人宰割的羊羔、任人乘骑的劣马。”“对!”其余太保纷纷附和赞同。大家意见不一,众说纷纭。此时,李克用扬鞭指天,众人见他示意,赶忙缄口此刻,把眼光都投向了这位即是父亲亦是族长的男人。
李克用已经拿眼扫视过周德威,看长相,确实英气勃发,令人称奇。“我沙陀族,向来是恩仇必报的。周德威!你无故劫虏我的爱女,杀害我派去要人的士兵,这笔账绝不是轻描淡写就能过去的。”
周德威微微躬身,慨然道:“任由李将军发落,我绝无怨言。”
“好,痛快!”李克用冷眼瞥了下史敬思,史敬思会意,驱马向前。“我虎盔儿不在,敬思就是沙陀勇士中最能打的,听说你武功不错,就来与他会会吧。”
史敬思把钩镰枪左右飞舞,兀自卖弄了一番,随即问周德威需要什么兵器,周德威摇了摇头,“我是戴罪之人,如用兵器的话,便不是诚心受罚。”史敬思哼笑,自顾道:“你是狼窝里尥蹶子,狂妄不分地方。”他与李存勖不同,自幼久经战阵,但凡动了杀人之念,全然不会有丝毫恻隐。只见他跨马冲出,钩镰枪如星飞月揽,冲周德威面门连刺带削,转眼间已过数回合,战马吁吁喘气,人也显得焦躁。然周德威端立原地,任凭枪来钩往,只微微躲闪,便叫史敬思徒费辛劳。
嵇昀从旁不免觉得好笑:“周大侠只消一掌,史敬思连人带马怕要摔个难堪。”他自思史敬思若寻不见台阶下,这场闹剧便难以收场,于是佯作关切,高喊一声:“打够了!打够了!”纵身冲突过去,瞧准史敬思枪杆挥落的刹那,闪到周德威身侧。周德威和史敬思俱是眼前一惊,但变故太快,无从应对,史敬思的枪杆重重打在嵇昀背上,嵇昀嚎啕一声,顺着力道跌飞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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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周德威急忙搀扶他,嵇昀脸上佯作痛苦,眉眼都扭成一团,哎呦了几声,对史敬思道:“太保好大的劲儿,这一下把我腰都打断了!”史敬思马上怔忡,须臾便哼笑出声。周德威以为真实,不住地关切,嵇昀隐晦地拍了拍他的小臂,递了个眼色给他,他早催动朱垠元气护身,刚刚不过是演场戏教史敬思脸和李克用脸上有光罢了。
李克用唤回史敬思,他见周德威确实武功卓然,心下已经有了盘算。他脸上的冷峻消散,转而用极其欣赏的口气说道:“我向来只杀盗贼、懦夫和叛离我的人,真正敢做刚当的英雄,我的宝刀是不会加在他们身上的。”
周德威微微惊诧,中原地域风传沙陀人凶蛮无礼,近乎磨牙吮血的野兽,今日一见李克用行事作风,全然颠覆了以往印象。嵇昀从旁听了,满心欢喜,自付道:“李克用识才爱才,难怪能汇集这么多勇敢的将士,他沙陀一族能常年雄踞北方也就不足为怪了。”嵇昀忙对周德威道:“周大侠快谢过李将军吧,他宽恕你了。”
“哎!”李克用打断嵇昀的话,刚刚才有些和缓的脸色又板正起来:“我何时说过,就这么放过他了。”周德威抬头答道:“周德威顶天立地,无所畏惧,有任何处置,请将军快点名言吧。”
李克用看他不仅武功卓绝,而且豪气干云,心内早就十分
李克用深思不语,作为一族之长,他首先要考虑的是沙陀一族的利益和将来,五镇盟虽不是大唐官军,但却是为朝廷讨要传国之宝而来,倘若将其尽剿,那私藏玉玺、图谋造反之污名可就坐实了,虽然自他打败唐军征缴以来,坐镇代北,已然是分庭抗礼之势,但他祖上毕竟受大唐国恩,就连姓氏也是姓了李的,他实在不愿戴上一顶乱臣贼子的帽子,在百年后去见祖宗;可若是迟疑不动,李萱果真受人侮辱,那无意是在他的心口剜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