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浦长拿出那副画之后跟温梨笙说了很多很多。
从白天坐到日暮,将那些不为人知的事细细碎碎的全讲给了她。
为何家世显赫的谢潇南要起兵造反,作为世代守护着大梁的谢家人,他为何执意挑起战乱,又是为何她爹会追随谢潇南,一路从沂关郡来到奚京。
原来谢潇南并不比那些妻离子散,颠沛流离的百姓幸运,父母被害,族人覆灭,曾经的辉煌与荣耀被踩入泥泞之中,那些谢家引以为傲的勋章也变成了笑话,他一直坚守的信念被谢家历来忠心的君王亲手摧毁。
他仿佛经历了烈火焚烧,千锤百炼,最后还是选择站起来,将担子扛在肩上,硬生生杀一条血路出来。
为了那些不明不白被害死的父母和族人,还为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国家,为了天下百姓的安定。
正如温浦长所说,天塌下来,都有个子高的顶着,世人不明真相,只以为他是扰乱国家安宁的乱臣贼子,却不知道是梁氏皇帝利用残忍的活人棺邪术挑起动乱,残害百姓,不理政事任凭奸臣祸乱朝纲,将这泱泱大国搅得腥风血雨。
然而谢潇南却不被世人所理解,天下人戳着脊梁骨骂他反贼,他也要站在最顶端的那个位置,默默守护着整个帝国。
这是他主动抗在身上的责任。
温梨笙很大一部分性格跟她爹也差不多,心软喜欢哭,听到这些事的时候,她就已经哭得稀里哗啦,跟着温浦长一起对着擤鼻涕。
她早就想到她爹追随谢潇南肯定是有原因的,但从未想过其背后竟然是这么沉重的故事,单是局外人提起此事都忍不住落泪伤心,而当事人谢潇南该有多伤心呢?
往后的岁月里,所有阖家团圆的节日,他恐怕都要因为那些逝去的亲人和故友暗自神伤,这会是永远的遗憾,不管任何时候想起,都是时间难以抹平的伤痕。
温梨笙是真的心疼,所以眼泪不由自主的一直往外冒。
最后温浦长将一切话都说尽,只余下一句:“皇上已经吃了太多的苦,身边的人几乎都不在了,笙儿啊,你就留在皇宫里陪着他吧,好歹让他的生活有点盼头,爹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有你在,他的生活一定不会无趣。”温浦长是最能理解谢潇南的人,因为他年幼丧父,年少失母,十来岁的时候就成了个孤儿,身边没有一个亲人,那些艰苦的岁月,一个人根本熬不过来。
若不是当初沈雪檀施以援手,他或许也跟街角旮旯里的乞丐一样,浑身脏污地在角落里结束了生命。
那种无依无靠的孤独,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永远无法体会的。
温浦长了解她,打小就知道她浑身充满着力量,可以感染身边人的情绪,所以尽管这些年就算是他没有续弦也从不会感到寂寥,温府总是充满欢声笑语。
她曾经治愈了温浦长,如今温梨笙长大了,温浦长就想让她去治愈谢潇南,任何药草都无法抚慰心灵,但是人可以,人的感情可以。
温浦长说完这些之后,就察觉到天色已晚,将画卷了一卷放进盒子里,与温梨笙道别之后,就抱着盒子离开了,只剩下温梨笙还沉浸在那些情绪里久久出不来。
谢潇南来的时候,她正十分狼狈地擦眼泪。
本来谢潇南看她哭得这样可怜,心中已经明了,打算哄她一哄,过个几日就将她送出宫,却没想到她竟然转头跟他说要做皇后,谢潇南惊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久等不到他的回应,温梨笙从他的怀中抬起头,泪眼朦胧地问道:“怎么了?你不愿意吗?难道只是我一厢情愿?”
谢潇南看她这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何,他竟然眼睛一热,反手将她抱住:“怎么会不愿意,我求之不得呢。”
温梨笙又问:“我爹说,若是我当了皇后,你这后宫不会再有其他人,是不是?”
谢潇南终于能将她抱在怀里,用手指轻轻擦去她的泪,低声说:“我只要一个妻,旁的都不需要。”
“那我可以跟你住一个寝宫吗?”
“当然可以。”
“那我可以整天去找你玩吗?”
“处理政事的时候不行。”
“可是你每天都在处理政事,若是你一忙起来十天半个月不理我,那我岂不是守活寡?”
谢潇南一下被气笑了,捏了捏她的脸:“你说什么胡话。”
最后还是做了让步:“你可以在我处理政事的时候来找我,但是你不能打扰我办正事。”
温梨笙连连点头,又问道:“那我若是做了皇后,我爹是不是就能名正言顺的当丞相了?”
谢潇南看着她,话在心中斟酌了一下,最后只点了点头。
其实就算她不当皇后,温浦长的丞相之位也已定下,纵使再多的人说不行,只要谢潇南说行,那就行。
毕竟他的王位既不是推举,也不是继承,那是实实在在刀剑之下打出来的,所谓强者独尊就是这般,任何有异议的人,谢潇南一剑就能挑下他的人头。
王位他都能夺了,还有哪一股势力是他解决不了的?
只不过让温梨笙当皇后巩固温浦长的丞相之位这一说法,是温浦长出的主意,一开始谢潇南并不赞同,但是前段时间与她关系闹得很僵,屡次的不欢而散让谢潇南也愁得厉害,再加上她一直吵着要见沈嘉清,谢潇南这才一时鬼迷心窍说出了这番话。
偏偏温梨笙很吃这套。
果然知子莫若父。
温梨笙见他点头了,就沉思片刻,觉得已经把心中的问题问完之后,就说道:“那我什么时候能成为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