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系统性的抹杀,高效率的清除作业,甚至称不上枪林弹雨或者流血漂橹,只是单纯的,一群人在压榨着另一群人岌岌可危又所剩无几的身体和灵魂。
人类真是太复杂了,他想。
林德尔原地干呕了几下,在艾森哈特和那位孕妇担忧的目光当中,吐出了一枚黑色的信号器。
“你拿着这个东西,带着她离开,我会想办法掩护你们两个。”
林德尔说道:“在确认安全以后按下按钮,会有支援找到坐标。”
“那你呢?”
艾森哈特问:“你到时候怎么办?”
“你告诉来支援的人我的方位,他们会来找我。”
从目前的经验上讲,听对方的话准没错,于是艾森哈特拉着终于精神状态好一些的孕妇,转身就跑。
*
艾森哈特跌跌撞撞地向着那道铁门跑去。
周围乱作一团,也有人想要持枪攻击他,但是在扣响扳机之前就会被不知道哪里来的子弹提前击中。强风流窜在营地当中,掀起尘土让人睁不开眼睛。
少年眯着眼睛回头,隐约能看到林德尔站在最高的建筑物尖顶上纵身跳下,又迅速淹没在人堆里,紧接着一连串高高低低的惨叫声就传了出来,在这种混乱之下,确实没什么人再有空看顾他们两个。
蓝灰色条纹的囚犯暴动了起来,用枯瘦的手指和单薄的胸膛竭力反抗,哪怕有人被击中,后面的人立刻就会填补上去;生命在这里本身就廉价得异常,原本人们会为了活下去而一天二十个小时的强迫劳作,可是在那一扇被推翻了的铁门面前,生命又好像不那么重要了。
不明白。
林德尔嗅闻着这些亢进的情绪和剥离身体的灵魂,魔力流经四肢百骸又激发而出。他的视野变得广而清晰,像飞越原野的鹰;听力能辨认出这里每个人流着泪的哭喊,和声嘶力竭的怒吼。人类的灵魂化作魔力,又仿佛变成推挤着他向前的手,牵引着他的手腕刺向持枪者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