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寥寥一扫,对于少年故意甩袖子,打在他袍面的举动依然不动声色。
兵马俑小哥默默抱紧了包袱,低着头跟过去。
公子真不愧是公子,还敢对陛下发脾气。
林稚水行过廊中光怪陆离的光景,目不斜视经过翡冷翠的雕塑,故意踢歪地上薄毯。
出陵墓的路走到一半,满肚子的气也消了。林稚水倏地停下脚步,转身,就看见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兵马俑小哥。
小哥:“公子?”
林稚水停在拐角处,长明灯半明半暗地亮着甬道,“我回去和陛下好好告个别。”
哪曾想,刚走一步,素来很好说话,对他和气又恭敬的兵马俑小哥伸手一拦,为难地:“不行哎,公子,您还是赶紧走吧。”
林稚水怔过之后,目光里的愤怒几乎化作实质:“他吩咐你的?一刻也不许我多留?”
兵马俑小哥垂首,不敢说话。
林稚水气笑了,“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要趁着吉时到前赶我走?”
小哥挠挠头,停了好几息,才憋出来一句:“……您想坐车吗?”
林稚水:“……”少年露出一个灿烂到诡异的微笑,“好啊!”
兵马俑小哥一刻也没离开林稚水,仿佛怕他到处乱走。也不知道小哥怎么联系的,很快就有一辆青铜马车驶到,林稚水直接进了内室坐好,风偶尔撩起窗帘,恍惚能看到有手腕在抬动。
车子还没驶出去,少年就从窗口一跳,包袱也不要了,转了个拐角,自己往外面去。
车子停了下来,兵马俑小哥看了看他充满不高兴的背影,又探头进内室,只见满车厢的泼墨,还有大大的两个字:“不送!”
始皇陵很大,林稚水一怒之下徒步走出去,到了外头,大腿都有些沉,少年气性大,愣是不肯在门口休息,又多走了五公里路才停住。
吹着夜风,林稚水热乎乎的脑子有些清醒了,总感觉始皇帝的态度有哪里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林稚水靠着石头坐下去,对着陵寝的方向思考,顺带拔了一根草,手指灵活地开始编织小兔子,全程心不在焉。
奇怪了,哪里不对呢……
林稚水一时半会也想不通,把草兔子一扔,顺着直觉就要往回走。
一步踏出,“砰——”撞上了透明的屏障。
林稚水抬手按摸,好像在碰一堵墙,敲一敲,厚实的回声传开。
少年眉峰忽如其来跳了跳,潜意识里的不安如鱼出水,异常显眼。
闭上眼,勾动识海玉玺,精气决堤似地往里面灌。天地一震,四方信息缓缓注入他脑海,林稚水此刻仿佛灵魂出体,高立云端,山川河流尽入眼底。
假如林稚水能看到自己的脸,就能发现它非常白,白得就像一张脆弱的白纸。
——现在动用传国玉玺的威能,对于林稚水来说,还是有些勉强了。
灵识飘忽,破除迷障,往秦始皇陵探去。
门是完好的,墙是完好的,里面的人亦是完好的。
始皇帝真的在练兵。
他负手立于最前方,露台下,是秦兵赳赳,手持铜戈。随他一声:“啄。”长戈一舞,尖锋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