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孟飞在门口叫着,“陆哥,走了,干嘛呢?”
他应了声,把书包拉链唰地合上,甩在背上,做了今天一直想做的一件事——揉了揉他同桌蓬蓬的短发,“诶,让我过去。”
心不在焉收拾东西的盛夏立马扭头瞪了他一眼,“绕过去不行?”那双鹿眼纯良又邪恶,唇抿得很紧,脸颊鼓鼓的,眉头皱皱的,他顿时乐了,弯腰拿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在太阳穴上一磕,“明天见,小同桌。”
同桌就同桌,还小同桌,盛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哼”,“毛病!”
陆也哈哈大笑着走了。
沈纪年收拾好东西就走了过来,靠在她桌子上看她收拾东西,知道她磨磨蹭蹭是因为什么,也不催她。太阳依旧炽烈地挂在西方的天上,阳光穿透玻璃,在教室里撒下一片方正的赤金。他身体一半沐浴在光下,一半隐在暗影里,仿佛一副明暗对比的画报,沉静而鲜明。
人慢慢都走了,教室里忽然安静下来,盛夏的书包已经整理地没有一丝可整理的余地了,最后只能认命地站起了身,闷声说,“我好了!”
沈纪年“嗯”了声,把她书包接过来,挎在自己肩上。
盛夏嘟囔了句“我自己可以”,他侧头看了她一眼,没应,盛夏就随他去了。
两手空空地跟在他身后,低着头出神。
视线里能看见他两条腿,穿着校服裤子,很长,差不多那条腿的水平线都到她腰上了,他穿一双板鞋,鞋子很干净,因为他有一个好妈妈,能把他打理得很好。
想起沈姨,盛夏又觉得有些惆怅,这惆怅情怀她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她记得自己第一天去沈家的时候。
那时候姥姥刚死,她那个改嫁了的妈妈在电话里为难兮兮地说:“夏夏,要不……你搬来h城吧!妈妈先安排地方给你,等过些时候,跟这边沟通好了,就跟妈妈一起住。”她把妈妈两个人字咬的很温柔,可盛夏只觉得心底发寒。
她对着话筒平静而冷淡地应了声,“不用你管,死不了。”然后就撂了电话,感觉肺里涨满了空气,快要炸掉了。
扭过头盯着墙上姥姥的遗像,看照片里她依旧慈祥的面容,眼眶顿时红了起来,但没有哭。
自从爸爸死了,妈妈改嫁,她跟着姥姥姥爷相依为命之后,就很少哭了,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被认为软弱可欺。
但这一刻,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觉得很是悲凉。继父是头婚,很忌讳妈妈生过孩子,当初嫁过去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能把孩子带过去,她同意了,因为对方条件太好了,她哭着跟姥姥说,她还年轻,不想一辈子就这样,姥姥沉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说你走吧,孩子我看着,然后她抹干眼泪追求自己的幸福去了。后来她每月寄给盛夏丰厚的钱,但是从来不来看她,前几年生了个儿子,和继父一家人生活得很圆满,她就更是多余了。
她不在乎,真的,谁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力,她愿意牺牲女儿就牺牲吧,她不爱她,她也没想过要爱她,就这样吧!可为什么还要屡屡提醒她,她有个不爱她的妈妈。
姥爷走了有一年了,家里只剩一个年纪还小的姑姑,毕业刚刚两年,在沿海地区工作,工资尚微薄,有一个交往四年的男朋友,正考虑谈婚论嫁,她有心想管盛夏,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盛夏也不想麻烦她,只说:“我自己可以,不用人管,姥姥留了钱给我,够我上学用了。你好好工作,别想那么多。”
等到了大学就可以申请贷款了,怎么都可以过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