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同行,归晚察觉这不是回檀湲院的路,他这是要去见梅氏?不是说二人不和吗,梅氏如此慢待他,连他大婚都要煞风景,他还要去拜这位嫡母?这可出乎人意料啊。
江珝和苏慕君走在前面,熟路默契,二人言谈间,归晚在身后竟恍然瞧出一种登对的既视感,感慨之余不由得脚步慢了下来。江珝忽而意识到什么,顿了一顿,悠然缓行。
他突然慢下来,苏慕君也有所察觉,她看看身边漫不经心的江珝,又回首望了眼追上来的归晚,脸色黯了一瞬,随即恬静道:“晌午还要礼佛,别让母亲等急了。”
江珝颌首轻应,可脚下依旧没快半分……
到了睦西院,苏慕君请二人入正房便去请梅氏了。归晚安静地坐在江珝身边,心里莫名紧张。这才是她的正经婆婆,即便不是丑媳,这天下姑娘也没个不怕见公婆的。梅氏本就不待见江珝,何况是他的媳妇?秉着这个时代的恭顺孝贤,想想日后少不了受气,若是有个体谅的夫君倒还好,可身边这位……归晚默默瞧了他一眼,威凛冷清得跟座雕像似的,她心再次凉凉了……
气息幽幽,身边人好似叹了声,江珝目光轻转落向归晚放在腿上的双手,柔嫩的小手紧紧捏在一起,连丝血色都没有,惨白惨白的,让他莫名想起了昨夜里她那张惊惧的小脸。苍白如雪,一双宛若星辰的大眼睛闪着无辜的泪光……
“一会儿母亲到了,她若是说了什么不必往心里去,守好你本分就是。”他淡淡道了句。
归晚勉强挤出个笑,应道:“谢将军提点。”
江珝微怔。方才当着众人面,她唤得可是“夫君”。他下意识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侯了两刻钟的功夫,苏慕君回来了,只她一人。
“久等二弟和弟媳不到,母亲便去佛堂礼佛了,这会儿玄笠师傅正讲经,怕是断不得,只得委屈二人稍后些时辰了。”
梅氏常年礼佛,于是便从庵里请了位师傅来,供在睦西院的小佛堂,每日给梅氏讲经。这些江珝都是清楚的,他点头应下。
苏氏莞尔,笑语嫣然。“晌午母亲便能结束了,小厨房已经开了火,两位在这用饭吧。”
用饭?归晚可没想过拜礼中还有这么一项,她偏头看了眼江珝。
余光里他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沉默须臾道:“不劳烦大嫂了。”
苏慕君一愣。往日不管江珝出征多久,回来第一件事必然是到睦西院给梅氏请安,留下吃过饭再走,这是他替兄长江璟做的,且五年无一例外。她方才还特地吩咐小厨房做了他喜欢的菜,这会儿功夫,他却不留了……苏慕君下意识睨向他身边的余归晚,眸色一沉,似笑非笑地应了声“好”,便出去了。
她一走,归晚松了口气。
其实她有点饿,毕竟带着副孕身,又折腾了一早,再说陪婆婆吃饭也是应该的。但谨慎起见,这顿饭还是压一压得好,眼下她踏入公府一天不到,江珝的脾气还没有摸清何况这位素未谋面的婆婆。而且她深切明白一个“恨屋及乌”的道理,今儿这饭就算她殷勤出花来,以梅氏待江珝的态度,她也不会多睬自己一眼的,说不定自己还会成为她难堪江珝的幌子。
反正她还挺得住,赶紧奉了茶回檀湲院喘口气吧……
归晚盘算的是很好,可她怎都没料到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好不容易待梅氏听过了经,她偏去歇晌了;可算熬到她醒来了,她又在房里打坐修禅定……等苏慕君最后一次出现的时候,日头已经西斜了。
江珝问道:“母亲可好了。”
苏氏歉意摇头。
江珝凝神静默,整个人像只绷紧的弦,归晚真怕他下一刻会突然断开,可他低醇的声音却道了句:“请大嫂告之母亲,我改日再来。”说罢,起身便朝门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