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珝在衙署留了一夜, 和众将士商讨行军事宜。鸡鸣时分, 他已经在皇宫大殿外准备祭祀之礼。直到黎明时分,东方微亮, 誓师礼毕,他带着将士朝北城门去了, 和城外的大军汇合。
北城门前, 停着几辆马车。漫尽的黛青,笼着氤氲的晨雾,车上微亮的琉璃灯, 像是企盼的目光, 照暖人心。江珝知道,祖母来送他了。
初嫁沂国公,每每夫君出征,江老夫人都会在城门前为他送行,后来便是为儿子,儿子离世后,便是孙儿……祖孙三代人,她一次都未曾落下过,即便缠绵卧榻之时,也要托着病身而来。已经送走两代人的她知道,这世上便没有常胜将军,只要他们还活着, 便永远都在征途上, 谁知道哪一次就是最后一次。
江珝下马, 透过薄雾朝马车靠近,马车前影绰的身影越发的清晰了,还未待他走近,对方道了一声:“将军。”
江珝定住,再去辨认,确定了那抹纤细的身影。他没动,她却朝他靠近。
晨雾微凉,他整个人也冷清清地,那张不似人间应有的俊容,在银光冷甲映衬下,透着凛冽的威势,确如降凡的天神,不容人靠近。
可余归晚还是靠近了,眉眼弯眯,笑意粲然,唇角的小梨涡依旧汪着蜜似的。她目光带着敬畏和仰慕,自上而下,从凤翅盔到战袄,从佩剑到战靴,看了个遍,含笑感叹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将军穿盔甲,真漂亮!”
刹那间,凝重的屏障,被她一句话敲碎了。江珝内心一动,本还肃穆威严的人,勾了勾唇,鼻尖淡哼了一声。
“漂亮”,他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夸个将军。
他没回应他,问道:“祖母呢?”
“祖母说晨雾凉气重,她便不下车了,让我来送你。”
透过她头顶,他朝马车看了一眼。别说入秋,便是暴雨寒雪,祖母都未曾留在马车上,显然她今日是为了余归晚和他。
他没说什么,目光收回,却漠然地落在了她的肩头,他似乎并不想和她对视。
可她却无甚反应,依旧笑容嫣然,好似他们之间便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将军,你伤可还好?”
“好了。”
“那就好。”她点头。“战场凶险,刀剑无眼,将军万事小心。”
“嗯。”
“北方天寒,将军注意保暖,我给你带了裘衣,交给侍卫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