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易也不知自己为何就觉得那琴音述的是母女情,大约男女之情较之缠绵,友人之情较之疏朗,父女之情较之刚硬,唯有母女之情可比,情挚而沉。
顾廷易不知怎的又想起了阿雾,又想起了母亲对阿雾的思念,那是她唯一的女儿,自小珍爱如宝,却不想早夭而亡。
琴音间歇,良久门外立着的两个人才回过神来。
荣珢回头看了看顾廷易,见他神色迷惘地看着门洞上方白底黑字的“韬光园”三字不动,知他也是受了琴音所感,荣珢大叹阿雾的琴艺越发了不得了,就是他这个只会舞刀弄剑的武夫听了都心有所感,看来她当年在江南拜了一代琴圣贺春水为师,进步非凡呐。
荣珢清咳了一声,提醒顾廷易。
顾廷易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抢白道:“这韬光园三字不知是谁所提,意境悠然、笔法妍妙,有倩纤月出天涯之感。”讲到最后顾廷易忽然一顿。
荣珢却是大咧咧之人,没感觉到异样,他不似顾廷易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哪怕顾廷易也习武又在御前行走,但自小书法、文章也得涉猎且精。荣珢受安国公教养,除了兵法读得进外,其他一律免谈。他自然也不懂字的好坏在哪里,只大约能分个明白,“这是小妹的练笔之作。”
顾廷易笑了笑,“谦虚了。”
荣珢带着顾廷易跨过园门顺着游廊往里走,高声提醒阿雾道:“六妹妹,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绕过一丛竹林,阿雾还来不及反应,荣珢就带着顾廷易出现在了阿雾的不远处。这就是园子小的坏处。
阿雾之所以今日此时有这样的雅兴对菊弹琴,也是因为明天就是长公主的生辰,她无法承欢膝下,只能遥祝一二。
当顾廷易忽然出现在阿雾的面前时,她几乎有些失控地站起身,喊了一句“二哥。”也不知这一句是喊荣珢,亦或是喊顾廷易。
相当然而地荣珢肯定阿雾是在喊自己,“六妹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卫国公府的顾二爷。”
荣珢一回头,没见着顾廷易跟上来,只见他呆愣愣地站在游廊柱旁,目不转睛地看着阿雾。
荣珢心里难免恼怒,真没想到这位顾二公子居然是个登徒子,哪有这样看别家女眷的,带他来说情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想来真是对不住阿雾了。本来荣珢见阿雾十分宝贝那墨龙,怕自己劝不服阿雾,因而带顾廷易进来,也有让他自己亲求的一番意思在内。
“顾二爷。”荣珢高声道。
顾廷易这才又尴尬又难堪地回过神,他没有料到自己有朝一日能看一个姑娘看入迷的,哪怕见着向贵妃那样的绝世美人他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没想到今日居然这样丢丑。
“我……”顾廷易尴尬得不知该进该退。
阿雾倒是护上心头了,怕荣珢恼了顾廷易,对着顾廷易遥遥福了一福,转头道:“二哥,你要同我商量什么?”
荣珢一步挡在阿雾的跟前,隔绝了顾廷易的目光,低头在阿雾耳边把来龙去脉说了,又添了一句道:“阿雾,今日都是二哥莽撞,不该带外男进来,改日我来给你赔罪,你瞧这人都来了,他又和我同在御前行走,还是统领,你看……”荣珢带着一股涎皮赖脸的笑容看着阿雾。
而这件事对阿雾来说,简直是想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她辛辛苦苦地养这盆墨龙,正是为了给长公主遥祝生辰的。
长公主于群花中独爱菊,各种名品在卫国公府的花园里都能找到,阿雾幼时给长公主祝寿时绞尽脑汁想养出一盆外头找不到的菊花来,试了许多法子,巧合下以特制的墨汁养出了一盆带着墨丝的菊花来,取名墨龙送给长公主,从此那花就成了长公主的心头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