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宫殿此刻灯火通明,像平时一样安静,却没有平时的幽暗,太后正襟危坐在正厅,手里端着白瓷印花茶碗,面带微笑,这还是尉迟尊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见到她毫无掩饰的笑容,其实在他心里还是很佩服这个女人的。
“儿皇给母后请安。”撩起前襟,双膝跪倒。
太后慢腾腾地放下茶碗,并没叫起,反而倚到软垫上望着座下的尉迟尊,与其对视,两人眼中都带着毫不服输的表情,突然太后笑了,甚至还笑出了声,这真是一件惊天的事,在尉迟尊的记忆里还从未听她笑出声过。
“你——比你父王强!”单手扶椅起身,“他只知道防我,却始终不敢夺我的权!”挥挥手,示意他起身,“你知道为什么吗?”
尉迟尊轻勾嘴角,“父王相信您!”
凄然一笑,“信我?你这话真是矛盾,他若信我,又何须防我?”
尉迟尊闭嘴不言,他清楚她不会不知道答案。
“帝王?真是最不可信之人!生则信,亡则弃!一朝天子一朝臣,哪有信用可言!”摸了桌子上的手炉抱进怀里,“你这几手玩得确实高明,轻轻松松从我手里拿走了一切。”叹一口气,回脸望向尉迟尊,“我这辈子唯一看走眼的人,真就是只有你一个了,没想到我栽在了一个自己最看不上的小辈手里了啊……你确实够耐性,够忍劲。”
“谢母后褒奖!”尉迟尊略微低首。
“……你也忍我很久了吧?如今前面那几个羽林军也被你控制了,今晚过后,整个大魏天下又将惟你们尉迟家独尊了,给我这个败寇说说吧,我真想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预谋的。”抱着手炉坐到一旁的软榻上。
“入夜了,母后请安歇吧。”他从来没想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毕竟夺了这权柄并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大魏的危机才刚刚开始而已,拱手并转身欲走。
“就是现在去,怕也救不了了。”悠然地说了这么一句突兀的话,及时拉回了尉迟尊的注意,他明白她在说什么,却又不是很肯定。
见他停在门口不吱声,太后莞尔,“看来我做得确实不错,今天你能为她停脚,明天也就能为她祸国。”
尉迟尊侧了一半脸,终还是转回头继续往外走,身后太后的话却不绝于耳:帝者,有国无家!
像是怎么也甩不开的魔音一般,他用力镇定情绪,可仍然是怒气高涨,不知是为了守灵塔内命在旦夕的金云溪,还是为了太后那句“帝者,有国无家”,总之,今晚的完胜情绪是一扫而空了。
“皇上?”兆席紧跟在尉迟尊的身后,本以为皇上这次跟太后请安的时间会长一些,毕竟这么多年了,从大王子战死沙场到如今,皇上一直都想从太后手里夺了这大魏的权柄!如今得到了,没道理不跟太后多“聊”几句,“皇上,摆哪儿的驾?”
一个急停,害兆席差点撞上他的后背,“奴才该死!”
“守鹰!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