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
两人就这么对望着,都在等对方说话,可惜谁也没说,金云溪苦笑一下,相思原就是庸人自扰,何况缘分早已尽,再牵扯已是多余,叹息一声,“此水非彼水,彼水亦非此水。”抬脚迈出门槛,临走之际转身看了一眼小女孩,“你母后爱笑吗?”
小女孩眨眨眼点头。
笑着看了尉迟尊一眼,“你一直都很明智。”
外面正是三月春暖、艳阳高照,营外,尉迟华黎、隐帆、北南、龙刃正一字排开,等着她的归来,吸一口春天的新鲜空气,抬头仰望碧空万里,第一次觉得阳光如此刺眼,刺眼到让人有些晕旋。
尉迟尊站在营帐的门脸处,阳光恰好被营帐挡了去,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清楚她再也不会回头了,或者说她从来就没回过头,关于她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设想,他之所以这么宠爱张氏,不是因为移爱所致,而是他知道她这一生都不再会那么对他笑了,她应该是个爱笑的女人,如果他没有娶她回来的话,也许今天她正被某个幸福的男人宠爱着,正品着香茗,下着棋,看着蝴蝶翩然……是他毁了这一切,毁了她的一生,也毁了自己的一生。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他又想起了枫树下的那个场景,“尉迟尊,你会背叛我吗?”这句话就像个诅咒一样缠着他,怎么解也解不开,“守鹰,我想晚上再见她一面。”否则明天一旦回京,又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才能相见。
“属下知道。”
北南望向魏营的大帐,他知道里面的人是谁。对于父亲这个名词,他没有过多的痛恨,也没有过多的想念,母亲并没有给他灌输怨恨这个词,也没有在他面前数落父亲的种种,相反,她甚至还会给他讲一些他的治国方略,以及平时的待臣之道,他有时很不不能理解母亲,她明明已经离开这个男人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能如此了解这个男人的种种?这让他有时会对这个皇帝父亲产生一些猜想,但他知道,这个男人不能做他的父亲,也不能做母亲的丈夫,他们三个就是上天造出来故意嘲弄皇家亲情的,反抗老天的最好方法就是坚定自己的选择,然后毫不犹豫地走下去。父亲没有选择母亲和他,母亲没有选择父亲,他们俩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身为他们的儿子,他自然清楚自己必须做好自己的选择。他不想与父亲为敌,但他也清楚,终有一天,他会与父亲对面而立,关于这一天,他想了很多种版本,但没有一种是他满意的。男人一生下来,第一个想要超越的就是父亲,这是他们潜意识里的愿望,也是崇拜与尊敬的体现,更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尉迟尊走出营帐,他不想在暗处看他的儿子,他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藏头缩尾,这个儿子是他唯一没有亲手抱过、打过、宠过的儿子,但他却在他身上寄托了更多的东西——连他自己都不清楚那到底是些什么。
与尉迟尊的会面地点在祁羊城外,尉迟尊北行的借口是狩猎,他一生都在狩猎,至于到底猎到了什么,只有他自己心理清楚。
春天的夜晚很舒服,暖风送香,正适合舒睡。隐帆的踪迹向来难寻,向来也只有金云溪能猜到她的方位,如果说某天突然感觉不到她的存在,那就表示身边出现了什么大事,比如此刻。
金云溪轻轻甩掉鞋子,尽量放低自己的脚步,她知道隐帆向来不会轻易离开她的身边,这些年没少有刺客来拜访她的城主府,自保的经验还是有些的。握紧发钗,慢慢掀开纱帐,在确定外面没有异常之后才敢伸脚出来,忽然,一个黑影闪到了她面前,情急之下,她抬手狠狠地朝着那人的胸口扎下去,奇怪的是被扎的黑影除了轻哼了一声,什么声音也没有。
她的心猛得一跳,忽然知道了眼前黑影的身份。她猜不透他现在到这里要干什么,带她走吗?这个笑话十年之前说说还可以,如今再说就太不合适宜了。
两人保持着静止的姿势很久,就像白天一样,他们似乎已经无话可说,爱情的结局如此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