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摇头,“我没见到他。”
看她神情,是真没见到霍显。
姬玉落蹙了下眉头,换了个问法,“那我们离开之前,霍府可有异状?”
朝露一顿,飞速摇头。
姬玉落盯着她,直将朝露的脖颈给盯弯了。
她重重垂下头去,露出委屈的表情,好一会儿就不打自招地说:“我们前脚刚离开,就来了一群官兵,他们抄没了所有钱财珍宝,还把府邸封了,贴上了白条,那些下人和姨娘,也被押走了……是沈公子提前送信,我们才得以先行离开……再后来,楼叔就来了……”
姬玉落怔了怔,谢宿白……
她没有说话,搭在窗台的手攥成拳头,肩胛没有痊愈的伤忽然一阵疼痛。
姬玉落闭了闭眼,连带着觉得太阳穴也跟着跳了起来,末了才没什么情绪起伏地说:“京都既无战事,让人把沈兰心送回来吧。”
当夜,楼盼春拴在林子里的马便不见了。
姬玉落与朝露一路北上,便是快马加鞭也要五六日之久。两天一夜后,便是马儿也不堪重负,不肯前行,姬玉落无法,只能就近在山道上寻了个茶棚歇脚,顺便喂饱马儿。
此处都是过路的行人,凑在一块谈论的,无非就是近来朝廷那点事。
从承和帝到顺安帝,再从顺安帝到如今的新帝,统共不过十年,历经三朝,这朝廷变动之快简直让人唏嘘。
感慨之余,只听人道:“也不知那赵庸跑去何处,还能不能捉到。”
有人应声:“定是叫他那干儿子被放走的,否则刑部大牢那般森严,没人里应外合,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不见?”
“就是就是……”
“不过那死太监能不能捉到也没什么干系,总之北镇抚司那位已经翻不出天去,孤掌难鸣!我啊千里迢迢从南边来,就等看过几日下诏行刑呢。”
“欸,我与仁兄志同道合!”又有一人笑起来,紧接着那人冷哼一声,道:“我家本在京都做小本生意,就是让厂卫给害的,才不得不举家搬离!如今厂卫倒台,岂不大快人心?”
“我也是我也是,我也同路!”
……
……
周遭众人皆是以茶代酒,举杯欢呼,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仿佛不是去看断头台上的行刑,而且去参加百年一遇的盛宴。
但于他们来说,这确实不亚于百年盛宴。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们一路北上,途径无数酒肆茶坊,所见所闻大多如此,霍府被抄,镇抚使落狱,这是时下最大的谈资,便是贩夫走卒都能插上一嘴:“老天开眼!”
而与此同时,铺天盖地而来的是新帝的圣名。
霍显和谢宿白就像是两个极端,一个被贬为臭水沟里的蛇鼠,一个则是天上的明月。
姬玉落在那喧嚣声中沉默不语,走走停停,她大致拼凑出了如今京都的情形。
赵庸跑了,朝廷却需要向天下百姓交代。
你看,这不是一个霍显,便能稳住民心了么?
倏地,朝露重重放下茶碗。
那“砰”地一声,碗筷皆是一颤,茶棚也瞬间静了下来。
所有视线投了过来,有人开口要说什么,就见那扎着辫子的小丫头将剑拍在桌上,瞬间便将话咽了回去。
倒是姬玉落盯着碗里的浮起的茶叶没有吭声,她平静的眉眼像是高山的雪水,微波中带着一丝需要认真揣度才能捕捉的寒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