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番外(四)

一簪雪 荔枝很甜 4456 字 4个月前

屋里炭火烧得足,人静坐着,就很很容易懒惰犯困。

听着窗外霍显与南月的低声私语,姬玉落在软榻上阖眼小憩一会儿,谁料再睁眼,就看到霍显直直杵在床头,就那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也不知站了多久。

姬玉落陡地睁大眼,正要起来时,拉扯到肩上的伤口,她倒吸一口气,低头发觉自己的衣裳已经被换了,那圈纱布也换了新的。

看着那张平素里理直气壮的脸难得显出心虚,霍显冷笑,往凳子上一坐,“挺能瞒啊。”

这伤是刀伤,砍得不深,但离要害之久甚近,毫厘之差便可要命。

像姬玉落这样每日不干人事,身上有点小病小伤再正常不过了,本来也不必隐瞒霍显,但她不知道为何,下意识选择隐瞒了

这会儿确实有些心虚。

“我——”

“别说话,喝药。”霍显从旁端来汤药,将她捞起来,又把碗递给她,好声好气地说:“没什么,反正是小伤而已,喝点药,养几日就能好了,对吧。”

这人好坏,阴阳怪气地抢了她要说的话,每个字都是想把姬玉落噎死的意思。

看他这样温温和和地笑,姬玉落就知道他心里指不定多气闷。

姬玉落落了下风,边看着他边伸手接过药,那药碗一脱手,霍显就噌地一下起身,抬脚就离开了。

衣袖带起的风扑了姬玉落满面。

“”

她无奈地闭了闭眼。

到了夜里,霍显还没回来。

姬玉落光脚踩在氍觎上,来回踱了几步,没忍住走到窗前,推开窗一看,对面书室还点着灯,南月就守在门外,抱剑靠在楹柱边。

她清了清嗓音,南月困意顿散,走过来问:“夫人,怎么了?”

姬玉落抬起下巴指了指对面,“有什么那么忙?”

南月摸着脑袋慢吞吞地回头看了眼,压低嗓音说:“主子说,夫人问起,让您先歇下。”

姬玉落静了静,“知道了。”

谁料到了早上,霍显依旧是一副不温不热的样子,偏偏你说什么他都接了话,但冷淡里还带着几分阴阳怪气,说罢却又好声好气给她夹了块肉,道:“趁养伤得空,多补补。”

午后也命大夫给看过伤口,又让人盯着她换药,却未曾露面,而是径直去教训那不听话的小徒弟了。

要说魏饶就比较惨,昨日霍显因为察觉姬玉落的伤势无暇顾及到他,在树上被吊了一夜,待早晨南月路过,惊觉之下才将他放了下来。

经此一夜,魏饶其实想通了许多。

他本以为霍显与寻常人一般,只会对他装模作样的说教,可他与姬玉落说的都不无道理,又加上这几日看他指点朝露功夫,并非寻常无名之辈,便也想收了心,向他讨教一二。

哪知今日他本本分分,也未有出格之举,那疯子竟然转头又让人将他吊起来!

魏饶气到没话说,一双狭长的睡凤眼就那么直勾勾地瞪着他。

霍显手肘撑在扶手上,支着太阳穴,脚边窝着只赖在他大氅下避寒的猫儿,他心情显然不好,脚贱地踩住猫尾巴,故意令它动弹不得,仰头喵喵地叫。

又贱嗖嗖地对魏饶道:“如何,很生气吧?”

魏饶闭嘴不言。

就听霍显“啊”了声,“那又怎样,你也打不过我,你看,我把你吊起来,你跑都没法跑。”

少年气得呼吸都重了,殊不知这只是个开始。

后面几日,霍显就跟有大病似的,每日卯时不到就醒来,醒来便要找魏饶的麻烦,不是让他到树下去扎马步,就是让他去柴房劈柴。

冬日昼短夜长,那个时辰天边还一丝天光未现,整个水榭笼罩在黑夜里,阒无人声,他便在旁盯着魏饶,时不时还要指点江山地数落他几句。

魏饶呢也不是个傻子,明显看出自己是被当枪使了,有人心里憋着气,又不舍得对夫人发作,便尽数发泄在他身上。

只见魏饶看他的眼神都要凝成冰霜了。

南月旁观全场,心道魏小公子脾气倒是收敛不少,可要再这么持续下去,只怕也要耐心告罄。

姬玉落也并非全无察觉,只是这一年来霍显脾气太好了,好到她都忘了当初这人其实暴躁得很,想当初他从她嘴里撬话无果,一只手险些将她掐死,这样的人能是什么好脾气?

但若是当初也就好了,任他发泄出来,许是这篇就翻过了,偏偏他在她这里阴阳怪气,话不说透,让人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日霍显踩着子时回到内室,姬玉落特地撑着眼皮等他,待人上了榻,才侧身往他边上靠。

手也不是很老实,直从他寝衣下摆钻进去。

被霍显隔着衣裳摁住时,她道:“我伤好了。”

霍显“哦”了声,似笑非笑地说:“小伤么,跟我说什么呢。”

瞧,就是这样,

姬玉落忍了忍,翻身压在他身上,“你还要气到何时去?”

霍显懒懒地瞥她一眼,“我怎么敢生气,玉落小姐主意多大啊,你想做什么做就是了,跟旁人有什么关系?”

说罢,也不顾姬玉落是什么表情,兀自将她推了下去,卷好被褥侧身躺了。

却只闭着眼,听到身侧那人语气不善唤了声霍遮安,然后重重倒下去,辗转反侧许久。

霍显勾了勾唇角,笑了。

他也不是故意和她生气,只是姬玉落这人不长记性,若是轻拿轻放,下回她伤了还敢瞒着。

本来就日日涉险,回到家中还要隐瞒,他又怎么敢放她十天半月不着家?

姬玉落哪里知道霍显的阴谋诡计,只道这人气性似乎还见长,不由郁闷,睁着眼盯着幔帐看,这一看,夜半都还没生出睡意。

身侧的人倒是呼吸均匀。

眼看快要卯时,她干脆披衣出去了。

雾气朦胧,星月尚未隐去,仍似深夜一般高高挂在天上,投射在廊下,照出一片明亮湖海。

听柴房有动静,她便踱步过去。

一瞧竟是魏饶在劈柴,姬玉落提了提眉,道:“你倒是听话。”

魏饶依旧不搭理人。

姬玉落也没有兴致与他闲聊,步入厨房,扫视一圈,目光落在那灶台上。

忽然就想起从前在京都霍府时,霍显亲自下了碗面。

那时以为他这样世家子弟出身,又是个敛财无数的奸臣,想来煮面定也不如何,故而才说自己不饿。

谁料他厨艺上颇有两把刷子,倒是让她自叹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