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数日,清德最出名的常满春戏院里正好来了个名角唱戏。段旭磊知道她天天在屋子里嫌闷,便早早地打发人去接了过来。用过了晚膳,这才去了戏院。
他的包厢是在二楼,装潢得极富丽。段旭磊替她将黑呢及膝大衣脱了下来,递给了一旁伺候的菊兰。方坐下,小厮们将果脯、瓜子、新鲜的水果、热茶一一捧了上来。
段旭磊接过茶盅,饮了一口,皱了皱眉头。李介载站一旁已经看了个清楚,忙上前一步,问道:“总参谋长,怎么了?”段旭磊转头道:“去问一下,可有碧螺春?”菊兰闻言,不由嘴角含笑,小姐她喝茶素来只喜欢碧螺春。
李介载出去了一会儿,很快便回来了,笑道:“参谋长好运气,本来戏院里也没有备着上好的碧螺春,我才准备来回复您,凑巧碰到司令夫人了,她身边的丫头正好带着,说是马上给您送过来。”
段旭磊抬了头,有一丝诧异:“怎么?大嫂也来听戏吗?”明明让侍从打听清楚了,说母亲与大嫂昨日里已经来听过戏了。况且这出《苏三起解》又不是什么新戏,大嫂怎么会放着牌局不打,跑来听第二出呢?心里微微一动,莫非是母亲大人听来的?
李介载回道:“司令夫人是陪着老夫人过来的。”话音刚落,只听一个极动听的笑声已经从门口处传了过来:“三弟,怎么来听戏也不过来和嫂子打声招呼啊?”
进来一个打扮极时髦高贵的女子,三十出头的年纪,一双弯弯的柳叶眉,一身紧身的苏州缎长旗袍,身段颇为丰腴。笑吟吟地道:“若不是遇到了李副官,我们这一出听完了,也不晓得原来三弟也在这里。”
段旭磊站了起来道:“大嫂说笑了。”那段夫人一进门,瞧了靖琪一眼,拊掌笑道:“原来啊,这厢房里藏着个千娇百媚的人儿。”靖琪脸皮薄,被她这么一笑,耳朵根子都热了起来。
段旭磊倒从容地拉起她介绍道:“这是我大嫂!”靖琪脸越发红了,瞥了他一眼,只见他神闲气定地站在那里,仿佛没有发现她的窘态似的。
只得抬头,细声细气地打了声招呼:“大嫂好!”
那段夫人脸上现出了一丝惊诧,但到底是场面人,很快便压了下来,笑盈盈瞟了段旭磊一眼道:“好,好,三弟,怎么称呼这位小姐啊?”段旭磊含笑望着靖琪:“叫她靖琪就成了。”段夫人上来拉起她的手,打量了一下,笑着说:“靖琪小姐,有空到府里来坐坐,陪我打几圈麻将。反正啊,输了有人付钱!”她只有浅笑着回道:“是。”
小厮们搬了椅子,又新端上了茶水。段夫人道:“我不坐了,要去陪老夫人呢。昨日里陪她听了一出,觉着好,今儿非又拉着我来不可。”回头吩咐道:“双宝,还不将碧螺春拿过来。”菊兰上前接过了碧螺春,吩咐小厮重新沏过茶水。
又说了几句话,只听台上锣鼓声已起。段夫人含笑道:“三弟,你们先听着,我去陪老夫人了。靖琪小姐,你慢坐。”靖琪忙起身相送。
那段夫人走到门口,却回过头道:“三弟,回头和靖琪小姐到我们包厢里来一趟。也让老夫人瞧瞧。”段旭磊只笑了笑,没有应声。
赫连靖琪只装作看戏,台上的正在念:“在下崇公道,洪洞县当解差。因我呢,上了几岁年纪,为人又老诚,所以太爷命我代管女监……”
有手伸了过来,握住了她。靖琪脸上的热度亦未退,转头瞧了他一眼,他却正看得出神。片刻,方才转过头来,似在忍着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