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想去二哥家。”春杏走出屋门,低头对林氏道。
林氏正在刷碗,闻言惊讶地抬头,见自家闺女换上了去年侄媳妇特意给她做的那套衫裙,不由一愣,“你想去看他?”
春杏脸上发烫,摇摇头,“没有,我就想跟二嫂在西屋待着,他来了,肯定不会去西屋啊,我听听他的声音就行。”这话都说出来了,她胆子也大了,跑过去抱住林氏的胳膊撒娇,“娘,我真的就想听他说话,绝对不会让他看到我的。”
“那你干啥换衣裳?”林氏挑眉问。
春杏扭头看向一侧,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辩解,她真没想让他瞧见自已,可万一呢?凑巧呢?
哪个媳妇都是从小姑娘过来的,林氏完全能体会女儿的小心思。
按理说,乡下人家,小门小户的,真没有那么多规矩。家里日子稍微差点,十五六岁的大姑娘还得下地干活呢,什么外男不外男的,还不是天天撞见?更有外村人家专门拣农忙的时候到地头相看媳妇儿媳妇去,等到定亲了,男方过来送节礼,帮忙下地干活,家里一共那么大,女的还真能躲在屋里不出门?总是会碰面的,说两句悄悄话也无伤大雅。
不说别人,薛家去她家提亲的时候,她也躲着偷偷看过丈夫,那时他还年轻,身材高大,眉目清秀……
想到年轻的时候,她心里起了些涟漪,擦擦手,替春杏理了理衣衫,柔声嘱咐道:“想去就去吧,不过只能偷偷看,千万别让人家发现。他们家是官家,肯定更讲规矩,别让人家觉得你轻浮,知道吗?”
“算了,娘,我不去了。”春杏犹豫了,真被他看见,一定会很丢人吧?
林氏瞧瞧她扭捏的样子,故意道:“行啊,不去也好。不过你想好了啊,现在去还来得及,一会儿时候不早了,他随时可能会过来,那我就不能让你出门了,免得在门口撞见。”
“那我去了!”春杏脸如火烧,逃也似的跑了。
林氏转身,望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一阵感慨。
林宜修来提亲的事村人并不知晓,可春杏自已心虚,怕被人瞧出异样,便特意转到西边的小路上,一直向北走,下了坡儿,再沿着干涸的河床往东走。左手边是夏花家的苹果园子,右边是一人多高的土壁,晨光斜洒下来,她的影子被拉长,然后投到那一条荆棘篱笆上。
大早上的,这边很安静,却依然平息不了她的慌乱心跳。
眼看前面就是通向二嫂家的路口,上了坡,就能瞧见薛家了。
春杏又犹豫了,二嫂他们笑话她怎么办?
她踟蹰不敢前进,转身走到篱笆前,对着里面的苹果树发呆。白色的苹果花早谢了,上面结了一个个小小的青果子,她无聊地数了起来。自始至终,根本没注意到果园北岸的地头,立着一人一马,隐在繁茂的果树枝头后。
林宜修天微微亮就出发了,他赶到葫芦村的时候,村人刚刚开始打水烧饭,他怕打扰薛家吃早饭,便纵马往北走,在河边溜达一圈,这才回来。回到此处时,身在高处,望着东边山坳里缓缓升起的红日,看它一点点照亮这宁静的小村庄,他不禁沉醉其中,下马,走到东边地头,遥望葫芦村的方向,默默猜测她家住在西边的哪个位置。
然后,看着看着,下面的小道上慢悠悠走过来一个纤细婀娜的身影。
白衫红裙,粉面桃腮,清丽动人。
他看着她蹙眉展眉,看着她往前走又退下来,看着她立在篱笆前,微嘟着嘴,一副犹疑不定的可爱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