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子探出一只手来,白白净净,煞是好看。
帘子掀开,里头出来一个男子,十五六岁,穿着织锦外袍,脚踩暗纹软靴,行动间颇有一股风流倜傥之意,端看身形举动,比之潘氏勾搭那西门大官人,不知好看多少。
苗秀秀撞了撞我胳膊,道:“迎儿,这人怎的戴面具?”
我道:“大约长得太俊俏,不消让人瞧见呗。”
我俩说话声不大不小,按理说几丈外的人压根听不见,蓦然间,我转脸一看,对上一双冷漠的眼,那眼藏在面具下,如冬日里山间觅食的野狼,可让人心头发凉。
我赶紧垂下脑袋,不敢再看,暗道这才多大年纪便如此厉害,姚家哥哥果然说的不错,此人必是极傲气的,轻易瞧不上人。
我立时对那陆家少爷没好印象,这眼睛要吃人似的,希望秀秀在那处能挨过两年,等苗老爹他们去赎。
苗秀秀扯我的袖子,低声道:“太可怕了,他刚刚看我们诶,不会听到我们话了吧?”
我的小姑奶奶诶你可别说了。
我生生压住要捂她嘴的手,生怕陆少爷一个不高兴,保不准一个暗器射过来,咱每就交代在这处了。
话本子上都说,那些个武林中人,耳聪目明,有千里眼顺风耳,隔着老远就能看见别人做什么说什么,她们俩小嫩茬儿子,还不够人家下碟菜的。
苗秀秀终于意识到要闭嘴了,怂着脑袋又往我后边躲,你可真是好姐妹,没得把我往前推。
幸好陆少爷只轻飘飘打这头瞧了眼,便大跨步进府了。
我着实松了口气,心底不由对秀秀泛起一丝怜悯。
陆家怕是没的什麽,可日日对着冷如冰窖的少爷,怕是谁都得捏着把汗,秀秀自求多福吧。
苗秀秀后知后觉道:“迎儿,不如,你跟我一块去陆家做活吧?”
我直勾勾盯着她,她讪讪道:“那个……我怕,你跟我作伴依不依?”
我道:“不依。”
苗秀秀依旧不放弃:“怎的就不依了,你那后娘对你不好,没得打骂你,不给你吃饱穿暖,只得偷偷在外头做绣活,多委屈啊,要是你到陆家,能跟我作伴,还能挣银钱,肯定比你做绣活多,真的。”
小样儿,我还瞧不出你啥想头?
话说回来,等潘氏与西门庆勾搭上,合着王婆子想谋害我爹爹时,我去姚家搬救兵,却比不得找陆府帮忙强,陆家看着却非一般富户可比,指不定到时能阻着那对腌臜玩意下毒手。
苗秀秀又拉长音调:“迎儿……你说应了我罢,咱们还做一处如何?”
我揉了揉眉心,道:“你等等,我归家问爹再说。”
苗秀秀小脸立时笑出花儿来:“那好,就知道迎儿最好了。”
到了家,潘氏还未从王婆子那处回来,我在厨下烧水,不多久,听得后门开了又关,便是潘氏回来了。
听她上楼,我端了热热的汤送上楼去,潘氏自在梳妆台上摘卸钗环。
我道:“娘,热了水,你净面。”
潘氏鼻子哼了声:“知道了,快做汤饭去,省的冷锅热灶,仔细你爹回来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