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养母,但她这些年对胤禛的疼爱也是有目共睹的,又怎能眼睁睁看着那样的情况发生呢?为了以防那份万一,她选择放弃自己的生机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较之林言君,在后宫生活了一十个年头左右的皇贵妃显然早已将“演技”这门学问掌握得炉火纯青,面对康熙时丝毫不露怯,就连脸上的细纹都显得那么自然似的。
果不其然,康熙对这番说辞并未生起任何疑虑,听罢之后当即就沉了脸,“胡闹!宫里有这么多顶尖的医者在,还怕调养不好她的身子?顶多不过是迟上几年再要孩子罢了,跟你的性命相较而言,轻重缓急岂不一目了然?”
然而皇贵妃却仍坚定地摇头,看了眼儿媳妇单薄的身子,叹道:“谁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更不是金刚不坏,这般接连几回折腾下来谁又知道究竟损伤到了什么地步?如今虽表面看起来还尚可,但内里呢?内里的损伤当真也恢复如初了吗?”
“皇上,臣妾不敢赌啊,万一……真要是将孩子们拖累到那个地步,臣妾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康熙也不禁看了眼林言君,沉默了。
小姑娘的身子的确单薄得过分,任凭一个不懂医术的打眼一瞧都能瞧得出来,这就是个病体沉疴的,跟健康丝毫沾不上边儿。
至于说内里根基究竟恢复到何种地步,那就更加不得而知了。
但要叫他说服自己就这样放弃皇贵妃的性命,他却也做不到。
然而不等他说什么,皇贵妃的目光就放在了林言君的身上,严肃道:“本宫的意思已经跟你说明白了,你只管听着就是,倘若你敢背着本宫私下胡来……本宫发誓,便是被你救活过来本宫也绝不会接受这偷来的生机!”
言语之中的决绝令人心惊。
“表妹!”
“皇额娘!”
两人齐齐大惊失色。
皇贵妃却仍是一脸不容置喙的表情,只话锋一转,语气缓和了几分,“本宫的性命本该在三年前就结束了,能活到今日已是老天开恩,再不敢强求更多……能亲眼看着老四娶得这样一个好福晋,本宫更是心满意足,再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如今本宫所求不过是你们小两口能相互扶持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将来生个一儿半女的,能给老四留下一条血脉就足矣……好了,听话,回去罢。”
林言君迟疑着不敢动,哭红的双眼无措地看向康熙。
康熙皱皱眉,摆摆手道:“你且先回去,朕与皇贵妃单独说说话。”
“是,儿臣告退。”
出了承乾宫,林言君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不过面上表情却未肯有丝毫放松,仍是一副愁眉不展忧心忡忡的模样。
没走几步,迎面就撞上了脚步匆匆的赫舍里氏。
想来也是听说了皇贵妃的情况,向来意气风发的赫舍里氏这会儿却是眼眶红肿,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焦急恐慌,连见着林言君都不曾有平日的阴阳怪气。
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似的,忙不迭拉着她就询问,“皇贵妃娘娘怎么样了?”
林言君抿了抿唇,沉声道:“情况不大好……”
赫舍里氏顿觉眼前一黑,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眼泪更是抑制不住地往下掉。
“皇上这会儿正在跟皇额娘说话,佟太太且等等罢。”
话音还没落地,赫舍里氏的身影就已经急匆匆蹿了出去。
扭头看了看她的背影,林言君的眼神微微动了动,而后扭头继续朝阿哥所前去。
皇贵妃的病几乎可以说就是佟家给折腾出来的,回回赫舍里氏进宫,接下来至少两三天的时间里皇贵妃的情绪都不会太好,昨儿听闻皇贵妃病倒之后,她甚至一度恨不得将赫舍里氏弄倒,只叫她老老实实卧床静养别再闲着三天两头来祸祸皇贵妃了。
可这会儿瞧着赫舍里氏的模样,却又并非不在意皇贵妃这个女儿。
林言君叹了口气,彻底放弃了自己那一时冲动产生的恶念,甚至隐隐有些怀疑自己对隆科多下手是不是做错了。
她的本意是想让那对蛇蝎般的贱人互相折磨,一来是个教训,一来也是想将他们的注意力都转移开来,以免再如历史上那般去用那般残忍的手段祸害无辜的人。
可她却万万没想到,隆科多的种种状况竟对皇贵妃的影响如此之大。
也是,终究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做弟弟的再怎么混账也罢,亲姐姐还当真能撒开手不闻不问甚至无动于衷吗?
不可能的,纵是彻底被寒了心,一旦隆科多发生点什么不测,皇贵妃也必定会受到巨大的打击,而那显然不是皇贵妃这般脆弱破败的身子能够承受得住的。
难不成真要投鼠忌器,就这样放过隆科多?
想到这儿,林言君的心里便满是迟疑纠结。
她也不是非得要将隆科多怎么样,这人可恨是可恨,却胜在眼下他还未曾纵容李四儿到那个地步,放他一马也不是不行,可奈何他却偏又已经跟李四儿勾搭在了一块儿。
若是放任不管,迟早还是会按照历史上的发展进行,她这蝴蝶翅膀再怎么扇也扇不到人家后院去。
小赫舍里氏这个嫡妻和岳兴阿这个嫡子的存在就是李四儿的拦路虎,必然是非除不可的,岂能眼睁睁看着?
这个时间点就很尴尬很恼火,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间竟叫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言君愁得很,一时半会儿拿不定个主意,索性暂且就抛开放在一边也罢。
谁想满腹烦躁回到阿哥所里,却又迎来一个消息,“福晋,花蕊那边有苗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