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2o世纪70年代的到来,这一预见似乎被事态的发展证实了。苏美限制战略武器谈判在赫尔辛基举行;中美在华沙重新开始了正式的外交接触;苏中也在北京举行了谈判。如果这些试探性的接触能取得成果并导致李普曼所预料的缓和,那么,大国将可以自由地着手处理它们所面临的基本问题——诸如日益加剧的种族冲突、全球环境污染和富国与穷国之间不断扩大的差距之类的问题。这种建设性的全球合作是否能实现是人类今天所面临的基本问题。虽然现在的某些趋势是令人鼓舞的,但是,美国人仍在干涉越南,苏联人的确侵略了捷克斯洛伐克,中东的战斗仍在继续。1969年9月,联合国秘书长吴丹在向联合国大会所作的年度报告中对当前的形势显然是很悲观的:"在过去的12个月中,国际形势仍在恶化。……我几乎说不出整个世界在实现《联合国宪章》所规定的目标方面取得了什么进步。……而且,我强烈地感到时间愈来愈不够用。"
第二十九章 西方的衰落与成功
苏联和美国的参战决定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胜负。在这场大战中,传统的欧洲体系的崩溃已成为不可改变的事实。通常所称的"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欧洲"现已死去,而且无复活希望。
哈乔·霍尔本,1951年
西方世界如今是人类命运的主宰者。似乎十分有悖常理但又千真万确的是,对西方实际统治的反抗已大大有助于完成西方文化对世界的征服。为了确保自己的生存,世界其余地区不得不模仿西方。正是西方的方式,信仰和目标已为人们所接受,并被用来同西方的控制作斗争。
f,l.k.胡斯,1953年
在某种意义上说,20世纪历史的进程意味着西方的衰落。伦敦、巴黎和柏林不再左右世界的新闻。它们也不再控制世界上的帝国。它们的陆军、海军和联盟体系已不再统治全球。例如,1860年,西欧的工业产量占世界工业总产量的72;到1931年时,这一百分数下降到42;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下降到30到1960年时下降到25。不言而喻,欧洲19世纪的全球霸权已经结束,而且永远地结束了:欧洲已不可能恢复它的殖民帝国,也不可能重新建立以前的军事和政治优势。另一方面,虽然第二次世界大战刚结束时欧洲看来根可能会从首要地位下降到从属地位,但后来发生的情况并非如此。相反,尽管欧洲的军事、经济和政治势力相对地衰落了,但它的文化却正以前所未有之势横扫整个世界。
欧洲除了在进入一个衰落的时期外,还在进入一个成功的时期:它的思想、技术和制度正比以往任何时候更迅速地传遍全球。从根本上说,这意味着欧洲三大革命——工业、科学和政治革命——的传播,这些革命早些时候曾赋予它向全世界扩张并征服巨大的殖民帝国的力量、动力和知识(见第十章、第十一章和第十二章)。但是,欧洲划时代的成功却产生了适得其反的结果:因为诸殖民帝国正是以它们的存在促进了三大革命的传播。诸从属民族深受这些革命的影响,他们的反应是有选择地采纳这些革命中的某些特别吸引人的东西,以便更有效地抵抗入侵的西方。
工业革命在19世纪从英国传播到了欧洲和美国。在20世纪前半个世纪中又传到了日本和英国自治领。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这种传播迅速加快。当各个新国家赢得独立时,它的首要任务便是促进经济的发展。在全世界,各国正在制定和执行各种经济计划,并取得了不同程度的成功。最典型的是加纳的七年计划(1963-1970年),这一计划旨在每年增加国民收入55,七年中共增加42。加纳总统克瓦米·恩克鲁玛在说明这一计划的基本原理和目标时所说的话清楚地反映了欧洲经济革命所产生的影响:
七年发展计划为加纳整个国家未来的进步与发展提供了蓝图。这是一个社会经济发展计划,它建立在利用科学技术来彻底改革我们的工农业这一基础上。我们的目的是在加纳建立一个强大、进步的社会在这里,贫穷和文盲不再存在,疾病得到控制;在这里,来们的教育机构为加纳所有的孩子提供发展他们的潜力的最好机会。恩克鲁玛的继承者们宣称,他们的目标一如既往,但他们的新政策也许更能确保这些目标的实现。
科学也从欧洲迅速地传播开来,而且实际上已成为所有民族都渴望获得的一门知识。科学的客观方法论已使科学为非西方民族所接受,虽然这些民族可能对欧洲的艺术、宗教或哲学并不感兴趣。人们之所以热切地追求科学,还因为它是技术进步和经济全面发展的基础。因此,欧洲已失去了它对科学的垄断;60年代中期,美国和苏联所做的科研工作比西欧任何国家都多。到1970年时,美国在科学方面已获得81个诺贝尔奖,而它最主要的对手英国和德国分别只获得7个和6个。科学革命也开始波及非西方国家,不过,在非西方国家,由于科学和工业之间的相互关系,障碍一直很大。虽然纯科学的研究确可以不依赖工业,但科学发明的推广需要有相当大的工业基础。即使一位科学家掌握了分裂原子的理论并发展了分裂原子的技术方法,但只有拥有大量的财务资源和工业资源的社会才能从事原子能的生产。因此,只有在先进的工业国家里才有可能从事先进的科研工作。
亚非许多新国家陷入了这一恶性循环之中,因此,实际上,较穷和最不发达的新国家甚至连最小的科学进步都不可能取得。不过,另有一些新国家已拥有必不可少的人力物力资源,并充分利用了这些资源。印度和中国这两个大国的情况尤其如此,到1964年,它们已在科学方面分别获得1个和2个诺贝尔奖。印度一开始就拥有最强大的科研基地,因为英国人先前已在那里建立了一些技术学院,而且更重要的是,工业巨头贾姆希德吉·塔塔于1905年创办了印度科学院。它的活动范围在印度独立后得到了扩大,因此,印度的科学已开始在各个领域作出重大贡献。中国的情况也是如此,中国政府同大多数共产党政权一样,将国民收入的极大一部分用于科学研究。
对科学的进步来说,同正式的计划和学院一样重要的是科学知识和技术在非西方地区人民大众中的逐渐传播。在马来亚,边远落后地区的巫医治病时除使用传统的咒语外,还开始依靠现代医学。在接受了政府机构关于抗疟药、维生素药丸、消毒剂和卫生基本知识的指导后,他们戴着表明他们享有作为"医生助理"的新地位的毕业证章回到了自己的村庄。现在,他们正在有效地利用自己的新知识和急救药箱,尽管他们在治病时仍同时使用古老的咒语而使科学蒙上神秘的色彩。
同样,在中国,科学技术知识传播协会到1964年时已有会员30万名,他们是教授、工程师和技术人员;这个协会还出版了几份发行量很大的科普杂志。英国一位科学家在1965年访问中国时报道说:
过去,农民们把庄稼得病看作是天祸,对得病的庄稼不采取任何措施。现在,在我所访问的公社里,每个生产队都对社员进行了训练,让他们认识最普通的虫害和各种类型的作物病害,并让他们懂得在发现病虫害时该采取什么补救措施。在中国各地,人民正在受到这样一种教育:人类不仅能掌握自然规律,而且往往还能利用这种知识来实现自己的目标。这种为大众所普遍接受的认识的意义还可以证明这种认识是中国共产党最重要的成就之一。
欧洲的第三大革命即政治革命也正在席卷全球。这种政治觉醒的最明显的表现是在殖民地革命和帝国灭亡中显示出来的民族主义的迅速发展(见第二十七章)。但是,民族主义决不是从西方吹来的唯一的一股风。其他各种主义也正在包围全球,其中包括立宪主义、共产主义、社会主义和军事独裁主义。第二次世界大战刚结束时,立宪主义曾因民主主义热情的浪潮而流行一时。不过,议会政体在一个又一个国家中向军事独裁统治或马克思主义的一党统治屈服了。应该指出,这种趋势在欧洲也是大有先例的。除捷克斯洛伐克外,中欧和东欧各国到1939年时已处于一种或另一种形式的独裁统治下。当时,出现了与纳赛尔、苏加诺和吴奈温将军酷似的人物——斯托亚迪诺维奇、迈塔克萨斯和毕苏斯基元帅。后三人同前三人一样,之所以能强行建立各自的独裁统治,也是因为议会制度腐败无能并缺乏必要的经济和社会基础。
尽管存在着各种不同的制度形式,但所有新国家都有一个共同的政治特征:民众正在逐渐觉醒并活跃起来,不管他们是否正在正式参加自己的政府。这就是政治革命的实质——上帝注定人类分成统治者和被统治者这种古老的观念已不复存在。更概括地说,它意味着用现代主义的合作、知识和主动精神取代传统主义的隔绝、无知和默认。这一政治革命在一位美国记者的下面这段报道中得到了生动、明确的说明,这段报道描述了一位对自己国家的政府显然没有什么发言权的埃及工人。
在一个能俯视埃及南部尼罗河流域中即将建成的阿斯旺高坝工地的高地上,这位记者要一位衣衫褴褛的工人摆好伸出胳膊、指着工地的姿势让他照一张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