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安皱眉道:“我也是迫于无奈。转运使衙门里、地方各级官吏,好多都是殿下授予的‘斜封官’,而且运河所得的钱财,其中很大一部分会运抵长安送到镇国太平公主府上,我的站位卫国公是清楚的,怎么能动这些人?”
薛崇训来回踱了几步,忽然仰头叹道:“人心呐……”
刘安沉声道:“其实我觉得殿下并非贪财才授斜封官,而是斜封官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殿下权位的一种认可。我们下边的人,如果不能体会到殿下的良苦用心,一个劲瞎折腾,岂不更辜负了殿下对下官的一番栽培?所以我到东都之后一年多了,不是没有法子整顿漕运,是不能动……”
薛崇训看了一眼吕刺史,摇头道:“斜封官只是一种入仕的途径,并没有好坏之说,可是封的这些官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大部分除了专营没有一点才干,如何能帮助咱们成大事?”
“薛郎所言极是。”刘安不动声色地说道。
吕刺史道:“不管怎么样,帐簿不能落到太子的人手里,这东西是真凭实据,实实在在的把柄啊。”
薛崇训冷笑道:“别人有没有拿到这东西有多大的区别?这个女人被雇来就是为了拿那个帐簿,说明什么?对方早就对你们在几条河上搞的贪腐之事了如指掌,查得清清楚楚,连你吕刺史有个帐簿都知道,遮遮掩掩的还有意义么?”
吕刺史哭丧着脸道:“没有真凭实据,就算他们在朝里说说也没用啊。”
薛崇训摇摇头道:“这是人心,人心就是大势所趋,别人在造势!我告诉你,如果万一我母亲垮了,你们还想继续当官发财?脖子上的脑袋也要看好了!”
吕刺史盯着白无常,他现在显然不想管什么大势,只想拿回帐簿……那玩意是罪证,弄上去太平公主暂时是垮不了,恐怕吕刺史得先被治罪了。
薛崇训站在原地,仰头闭目沉思了片刻,忽然说道:“可是我已经答应这个女子,放她走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十分疑惑地看着他,十分不解。
薛崇训又道:“她不是太子那边的人,不过图财。以前我和她偶然见过一次,既然是熟人,我这个人还是很讲江湖情义的,今天买她一个面子放一马。”
吕刺史怔了许久,才急忙说道:“你把帐簿还我!不伤你性命。”
白无常也没弄明白薛崇训为什么会这样做,方才听他故弄玄虚地说了一番大道理,好像对权力场很内行似的,如今怎么突然做起这种毫无益处的事来了?她也顾不得多想,抱拳道:“大恩不言谢,薛郎的这份情义我先记下了。您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劳烦送我十里路,再给快马一匹。”
“卫国公……”刘安皱眉道,“一个江湖女骗子,咱们管她作甚?直接拿下严刑逼供即可!”
薛崇训笑嘻嘻地摆摆手:“人以信立,我答应过她的,就算是对女骗子也应该说到做到。”
白无常嗲声娇嗔道:“你才是女骗子!”
薛崇训一副没个正形的模样:“别生气,我做好人,送你走,成了么?”